独公子默然不答。
“还有你这住处,”夜风之中,苏奈打了个喷嚏,瑟瑟然裹紧了衣裳,略带嫌弃道,“奴家的狐狸洞虽也是墓室,却料理得比你这里好得多,有枕头、被子,还有灯,就连山猫洞里都有兽皮当毯子。你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墓碑,那你晚上如何睡觉,白天又如何度日呢?”
独公子忽而驻步,却不单是因苏奈的话,更是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所有的墓碑都摇动起来,原是大地在震动。苏奈支起身,便惊见天幕咔嚓裂开个大口子,一柄巨大的蒲扇缘探了进来。
蒲扇四下搅动,便将这绸布似的天幕撕扯得更为破败。
苏奈吃过蒲扇的大亏,做鬼也不会错认,在惊愕之中指着它道:“那个摊主!”
又听身后呼噜噜的声音,苏奈毛骨悚然,低头一瞧,那只黑犬不知何时到了跟前,两眼发绿,像中邪一样凶恶地张开大口,马上要咬到苏奈的脚。
千钧一发之际,苏奈从独公子怀里弹射出来,落地化为原形便跑,黑犬如影随形。
独公子一手绽出雷电,如缰绳缠住黑犬,暂时顾不得追上去,他注视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香篆,右手凝出一团白色的光晕罩住它,原本险些被风吹散的烟雾帷幕,又重新聚拢,现出鲜活的人影。
独公子回头,黑犬被夹在两座墓碑之间,汪汪汪一阵狂吠,红毛狐狸吓得左突右冲,直接一个大跳,一头从烟幕背后扎进帷幕中,跃入红帐里没了踪影。
烟幕变得浓厚而平稳,墓碑也停止震动,原风停浪息,狗也安静下来,不再吠叫。
独公子闭目,化为烟雾而散。
*
渚上,漆黑的庙宇之中,亮起一线金光。
那位穿布衣、戴布帽的摊主正立在供案之下,却不见往日嬉笑神态,他肃然闭目,挟住一张燃烧的符篆,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金光出现,空荡荡的供案之上,自上而下现出一座神像,正是独公子的形象。
白衣公子盘膝而坐,左手持扇,右手持笛,衣衫堆叠,但左右脸却并不相同,左半边脸光洁柔和,右半边脸则绘有莲红色暗纹,妖冶如鬼面,隐于昏暗之中。
左边那只蜡烛“噗”亮起来,神像的左脸被烛光照亮,慈悲皎洁如观音低眉,摊主立时跪下:“在下西洲府君祁之渚,见过神尊,请您原谅我打破您的棋子境,盖因职责所迫,不得不请您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