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伏娃(1 / 3)

人都是要死的。

所以唐诗在她16岁的某一天变成了幽灵。

*

夜晚降临是七重纱,而此刻只散下第三层,黑色朦朦胧胧,从无数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空洞里透出月光。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家里而是躺在湿润的草地上。

眨眨眼睛我从地上坐起来,借着投射下来的光打量四周。

森冷的树木枝条树冠层层叠叠,边界模糊的墨绿和雾气似的黑色和在一起,鬼气弥漫。

树干站位错乱的空隙间能窥见远处低低的月亮和海岸边,脚下是高到脚踝的草,软软的,一脚下去连旁边的都难再挺直。这里倒是没有太多灌木丛一类的,走起来倒是会格外方便。

这是“异常”,我在心里如此下了定论。

撑起身体,我从草地上踉跄站好,低下头摊开掌心。刚才碰到了地上的草叶,不扎手但湿漉漉的带着雾水。

比以往——不,目前为止唯一的真实。

唐诗在附近徘徊着寻找边界出路,但又害怕找不回来。沉思许久把绷带掏出来组装好刀割下来系在树比较低的枝干上。

幸好他们有的低到擦着我的发顶。

走出不远确认自己在某一处森林边缘后我又折返回来,在哪起身又再哪躺下。

没记错我应该是11点钟躺下刚睡了一会儿,耳边对话声刚消失不久,所以睡着的这段时间左右不过两个小时。现在再躺下也不碍事,离早上起床还有好一段时间。

我攥着口袋里的刀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从一到一百,从一百到一千,一千到一万。

再“醒来”时仍然在森林之中,甚至海浪拍岸的声音都格外清晰,远远能闻到风带过来的腥气。

没有回去。

在附近又转了一圈后我靠着树闭上眼,仍然是数数,比上一次时间更长,不过结果仍然毫无变化。

等待这一切消失显然不可能。

耳边传来了无比清晰的“当——当——当”,像是巨大座钟报时发出的低沉渺远的声音。

随后是电话声信号不好时的滋滋声,有孩子哭起来,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哭声甚至有回音。

我下意识缩肩膀向内扣,抿抿唇停住了,抽刀挽袖把刀刃斜搭在胳膊上。

在诸多惨白条纹间挑到了一块地方,用力带着刀刃走过去,皮肤如摩西分海般开出一条路,通向理智冷静的路。

血液涌上来顺着右边的边角流下去,死人嘴角流血头一歪倒下去一样,是我割歪了。

拿着绷带吸血包扎,处理好我绕过一半黑漆漆的地下室离开了这。

我仍然没有回去。

我面对上了真实的异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偷吃的人要被关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起来】

【关起来】

【关起来】

【关起来】

【用这个,敲打你自己的脚】

诸如此类的话又在身边。

等待不行,疼痛不行,我要怎么办才能离开?不知道,但还在这里大概得不到答案。

唐诗跑得不算快,一边记着地形和路过的比较有特色的树。

她的身影暗礁似的在树冠的摇晃掩盖里若隐若现。黑发融进阴影里,摆动的手臂如刀锋月色下的寒光。

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声和孩子的尖叫声、空荡荡地方响起的滴水声混合在一起灌进森林里。

我没有回头。

但在我的脑子里,有声音响起无比清晰。

【前面,在你的前面,带着他向前跑去。】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直到停下来看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年这句话才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句话。

【带他向前,去到他身边,回到你的地方去。】

去谁身边?为什么?和往常不同的“异常”是为什么?带走之后能离开这里么?那个少年又是谁,他怎么在这里?

林中有风,我们穿得都不算厚,这里的温度是有些冷的。

回去…

回去。

回去。

唐诗从树后面走出来,少年的衣服破破烂烂上下是一套,应该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身上脸上也脏兮兮,在这里跑了很久的样子。

他看到除他以外的人也是楞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唐诗隔着几步的距离蹲下,与他视线持平。

中岛敦过于狼狈脸上还带着泪痕,唐诗掏出口袋里隐约可以看出原本是粉色的手帕放在掌心上。

唐诗也没有动,他也没有动。过了片刻后唐诗起身走到因饥饿而没有力气的中岛敦身边,靠近时他才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