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里,皇后慢慢地品着香茗,分神之时看向跪坐在一旁的元惜昭。元惜昭摆弄着一旁的插花。
“这茶呀,品着品着,总会有不同的味,最初的清冽往往留不到最后。”皇后轻敲了敲杯盏,漫不经心一般将盏推向元惜昭。
“谢皇后娘娘。拙见以为无论茶调中间如何多变,最终留香的淡然从不消散,始终如一。”元惜昭小口喝着,微微一笑。
皇后轻“哼”一声:“前朝后宫明面上互不干涉,本宫早见元姑娘志在前朝,女子为官虽少见,但如今朝中亦有一位巾帼女将军,你愿意成为太子妃之心不可无不疑!”
“陛下同意我做太子妃,想必娘娘再清楚不过,忠蛊不解,我定然不会诞下子嗣,陛下也有能力让我活不到太子登基。但因元氏嫡女为太子妃,元氏必尽心辅助太子。”
“你看得透彻,那你还……?”皇后放下了茶盏,晃出了几滴茶水。
“因为我和娘娘不一样,娘娘面对陛下的安排,虽心有恨意,却从未争取。而我面对已定的棋局,却仍要下出不一样的花彩。”
皇后起身,拉开帷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雪松图,笔力遒劲有力,松枝远景掩映着连绵的雪山。“温承轩”的纂文题名处,被摸的有些泛白。
画保存得极好,岁月的洗刷,还是有隐隐泛黄的痕迹。
“要是承轩还活着,如今差不多该行冠礼了……你说的没错,是我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默认用他的身体精血养母蛊,是我的错,也是陛下的错。如今承岚,若你敢害他,本宫必和你拼命!”
皇后颓唐地倚靠在一边,仿佛说出这些话用尽了她的气力,元惜昭轻轻扶着她,看着她那么多年备受折磨,有些心酸。宫闱女子,即使是皇后,也如此身不由己。
“娘娘,请放心。我为何愿意做太子妃,于感情,皇上自我从小安排的棋局是成功的,我如他所愿将心意托付给了承岚。而无论发生什么,我待承岚之心誓如明月。”
皇后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眼前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一种她那时最缺乏的力量,那样的力量足以冲破命运的桎梏。
若在面对隔几代就需用皇子血躯喂养母蛊,以保忠蛊控制力度不减的传统下,她有那样的力量,也不会日日夜夜梦里皆是承轩的哭喊。
皇后平静下来,招了招手,辛云忙献上一玉盒,“惜昭,这是本宫的陪嫁首饰双鸾点翠镯,本宫要你戴着它,永远记住你今日所言!”
“谢皇后娘娘。”
“过了下月,就该喊母后了,本宫的遗憾,愿卿圆满。”
刚踏出宫门,雨淅淅沥沥,元惜昭特地屏蔽了随从来见皇后,她正准备跑出宫道去坐马车。
却看到不远处温承岚执着油伞背对着她,再仔细一看,他对面的女子着淡青色荷边裙,柳叶眉微微蹙起,真是韩玥。
女子的心思说难猜也难猜,说易也易懂。见韩玥掏出一荷包说着什么,元惜昭立即迈步想去打断,可一想她这太子妃当的必不长久,她抿了抿唇,生生驻足。
况且韩玥生性内敛,当下之举也实属不易。但温承岚似是有所感应,转首之间就看到了雨幕之下站立的元惜昭。
他连忙致了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承岚一心只予惜昭一人。”
说罢匆忙跑向元惜昭,韩玥失落的眼中也含着惊讶,她喃喃道:“为了她,御史大夫之女屈身做妾,你都不愿娶吗?”
“昭昭,你怎么不喊我?我一直在等你,淋湿了该生病了。”
因隔得不远,刚刚温承岚的话她自然是听到了,欢喜伴随着内疚涌上心头。
她鬼使神差开口:“阿岚,不然你考虑下韩姑娘吧,她温婉贤淑,是女子中的典范。”
然后,她肉眼可见温承岚的脸色冷了下来,她还欲说话,“冒犯了。”第一次听到他语气里含有愤怒,她的唇便被温柔地含住。
元惜昭一惊,乘空隙含糊不清:“阿岚,我……再不言罢。”
雨丝缓缓地纷杂着,时间仿佛被放慢,清幽的香气四溢着、萦绕着、缠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