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下发的一整个季度的工资根本无处可循,更不用去肖想什么赔偿金了。
破产者集聚在电车的车轮下,轰隆碾过后,痛苦和负债就会消失无踪。他也坐在停滞于月台的电车车厢里,听着广播以机器人般的语气说着“因机械故障,列车将在本站稍作停靠,请各位耐心等待”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进而陷入人造的谎言之中,相信了这列车绝不是因为自杀者才停留此处。
还有从跳楼自杀的投资者,在下跌股价中蒸发消失的财富将这些人扯下天台,与此同时也将他卷到了岌岌可危的债台之上。
去年为了安身而买下的房产,贷款才刚偿还了不到十分之一,新车的保险和按揭也到了崭新的周期,飞涨的物价又好像与这个世界脱了节,尚且沉浸在繁荣国度的美梦之中,周遭的一切全都在挤压着他口袋中仅剩的那一点钱。
或许凭着努力的工作,还能脱离贷款的黑洞。可问题是,整个国家都已变得贫瘠不堪。即便是再廉价的体力活,也变成了众人挤破头也想要拥有的最佳选择,而他毫无疑问地在这场争斗中败下阵来。
苦苦坚持了将近一年,无力偿还的房产与车被银行收回,贱卖一切所有物只是为了谋求明日的饭钱。社会救助的钱款同未来一样无法窥见,仅剩的最后一套西装,其实也没有用了,他根本熬不到一场面试。
活着变成了挣扎,饱腹感是奢望,只有饥饿才是他永永远远的朋友。
「活着像是屈辱。只有死亡才能洗刷这份耻辱。」
这是写在白纸上的最后一句话。
“说得这么了不起……不是你自己选择要超前消费的吗?”
用着“安身之所”、“便于工作才买下了车”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本质上不还是缺乏自我认知才买下了力所不能及的高价贵物吗?
五条怜无法只从本人写下的告白中与他共情,唯一能够清晰想象到的,居然是自杀者寻死前喝下的樱桃味可乐的味道,还有他深深凹陷的腹腔。
饥饿是真的,这一句不是他的谎言。
用手撑着天台的边缘,不需要怎么费劲就能站上去。从这个高度望见的地面,遥远得仿佛没有边界的天空。垂直的空气中残余着裂纹般漆黑色的痕迹,正伴着风慢慢飘逝。她想这应该就是残秽了。
天台上并没有任何残秽的踪迹,看来他是在决心跳下后才遭遇咒灵的。不知对于当事人来说,这算不算是个让他安心的事实。
尽管终点相同,但这确实是他的自我意识做出的决定,而非诅咒的强制干涉。
五条怜迈出一步,她的半身也踏入空中,风似已能将她完全拖起,下坠的重力搭在摇摇欲坠的平衡之上。只要再向前倾斜一些,哪怕只是几毫米,她也将落向地面。
能够想象出下落的风在耳旁呼啸的嘶吼声,也足以想到失重感会如何拉扯着她的心脏向截然相反的方向飘荡。□□坠地后,她也会听到骨头的猛然碎裂,意识与精神将继续停滞在半空之中,恍恍然或许永远无法触碰到水泥地面。
她踮起脚尖,褪色的浅粉发梢被风吹得折起曲度,平衡感触及到了破碎边缘。
倘若这就是终末的话。她想。
毋庸置疑,一定会是最烂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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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1997年3月3日,东京都,五条宅—
“现在你还不能行动吗?”
“当然不能啦,角色是我行动条还没满嘛。”
“哦……这样啊。”
五条怜笨拙地点了点头。
她可不会说,自己没有听明白五条悟的解释,当然也不可能直爽地承认自己没有明白这个游戏的战斗机制。
她只蜷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窝在地毯的一处小角落里,看着屏幕上的角色行走在世界地图上。
五条悟连续五个晚上都在玩这个游戏,她也连续旁观了五天,偶尔浮起的困倦让她时不时神游天外,游戏剧情也是看得七零八落的,只大概知道这是一个拯救星球的故事,舞台也并非发生在地球,而是遥远的某处星系。
玩了这么久,她想今天总该玩到结局了吧。
其实她多少能够想象到结局。肯定是主角团携手击败反派,成功化解了星球的危机,成为众人爱戴的英雄,男主角也与女主角顺势结为连理,正如以前看过的那些动画片一样,她也喜欢这种分外和乐的美好结局。
不过,要是反派被打败的话,她还是会有点伤心的。
“我比较喜欢反派呢……”
五条怜小声咕哝,看着屏幕上五条悟操作的角色精准地击中反派,血条锐减一大半,连个“miss”的字样都没有跳出来。
“诶,你喜欢他啊?”五条悟好像不敢相信,“为什么?”
“嗯……”
五条怜第一次开始认真思索起了喜欢反派的原因。
说真的,她总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