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夜冷,院中月光透过竹柏,树影婆娑,宛若水中摇曳的藻荇。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这是苏轼“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后寻常的一个夜晚,月色格外美。
苏轼很高兴,而且刚好今晚张怀民,他的至交好友也没有睡觉,于是两个人便在庭院里散步赏月。
张怀民有些困倦,上眼皮重重的搭在下眼皮上。
“怀民,快看天上,天幕又出现了。”苏轼轻拍了下张怀民的肩膀,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雀跃。
张怀民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这一看他倒是不困了。
天幕此时不像白天出现时那般显眼,反倒是像月亮一样柔和,维持在了一个清晰但不扰民的亮度。
如果不抬头往天上看的话,是感受不到天幕存在的。
令张怀民更为惊奇的是,天幕自出现后便不像上一次那般自顾自的放映,而是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
皎洁的天幕大体上分为了上下两个部分。
上方:是否观看
下方:是 否
天幕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可以由我们自己决定看不看吗?
这样做的话,代价是什么?
钱财,名声,还是——人的寿命?
张怀民当下思绪纷飞,没等他犹豫完毕,苏轼伸出手臂,兴致勃勃地往“是”的方向轻轻一拍。
“子瞻兄,此举莽撞了啊”
张怀民挑眉,嘴上这样说,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跟几乎苏轼前后脚便点了“是”。
“怀民兄,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次天幕会讲些什么吗?”苏轼反击道。
凉风吹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距离上次天幕出现已经有十日之久了,天幕接下来会讲些什么呢,两个人就地躺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聚精会神地等待天幕开始。
天幕开始有了变化,音乐率先响起,非琴非笛,与其他熟知的乐器截然不同,演奏得格外铿锵热烈,活泼奔放。
和着明快动感的音乐,天幕上的字时而扭曲,时而跳动,女声却是一本正经:
【一个拥有正式编制的国家公务人员,缘何在出仕与辞官之间反复横跳?】
出过仕,辞过官,张怀民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名字。
范围有点大啊,他暗自感叹。
【身为将门之后的他,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蹭吃蹭喝,穷困潦倒的地步?】
将门之后,四个字依次放大再缩小。
蹭吃蹭喝,穷困潦倒不仅放大,还抖动,生怕人注意不到。
到这里,张怀民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描述怎么这么像一个人呢。
【是真名士自风流,还是心甘情愿地躺平?】
张怀民几乎可以肯定是谁了。
【欢迎走进本期节目,带你了解不一样的——陶渊明!】
砰,天幕适时炸开了朵朵烟花,五彩斑斓,绚烂至极。
但是张怀民此时却不敢看身旁人的脸色。
众所周知,苏轼最为推崇靖节先生。
苏轼气急,噌一下地坐了起来。
“胡言乱语,妖言惑众!陶令公欲仕则仕,欲隐则隐,那是不以求之为嫌,不以去之为高。气节高尚,自然率真,岂能是躺平一言以蔽之?”
虽然不明白躺平为何能与真名士自风流扯上关系,但是躺平二字,顾名思义,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苏轼身为陶渊明的头号迷弟,自然见不得自家偶像被天幕曲解,吹胡子瞪眼,一顿输出。
【陶渊明被选入高中语文必修的这篇《归园田居》(其一),意味深长,可以说这样说,这首诗就是他的一生,他的一生就是这首诗。】
东晋 柴桑县
二月初, 冰消雪融, 杨柳吐绿, 虽还有些倒春寒,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渐渐地走上了街头巷陌。
一身青色衣衫的少年怔忪地看着天幕,少年的眉眼清秀羞涩,身姿纤长而不瘦弱。
十五岁的陶渊明目若朗星,眼底清澈干净,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好奇。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蜕变成后世名满天下的五柳先生。
未来的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几乎是一个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而他,显然是幸运的。
不同于曹操只单论他的文学成就,天幕明确地说明了他的一生就是这首诗。
陶渊明很好奇,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诗,才能够代表他的一生呢。
天幕缓缓打出《归园田居》(其一)全文。
琴音渺渺,女声轻而温柔,像是早春时节潺潺的溪涧。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苏轼屏气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