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县低矮的城墙上霍然架起十多台床弩和投石机,对着刚逃到城下的金州军便是一顿狂轰乱射。
金州军立即兵分两路,冒着巨石飞箭、绕过城池直奔玉照关古道。
将将行至隘口,推着拒马刺、鹿角桩的步兵从古道内涌出。古道两侧,从山顶、山腰直到山脚,人头攒动,箭簇扣在弦上、石块堆在手下,蓄势待发。
“痛快,两万五对四万,好久没打过这样阔气的仗了。崔老国公,别来无恙?”
山顶旌旗摇晃,密密麻麻站满人,正中的年轻男子玄衣玄甲,不是苻洵却又是谁?
他神色慵懒、唇角噙笑,正居高临下漫声对崔长治喊话。
滚石轰隆滚碾而下,像一场又一场纷乱的泥石流,滚入丢盔弃甲的金州军之中,一簇簇血花乍然盛放又凋谢,络绎不绝的哀嚎响彻山谷。
石块推尽还有圆木,圆木之后、便是疾风骤雨般的飞箭。
从头到尾,苻洵都是那副散漫慵懒的神情、轻飘飘的目光,就连唇角那缕温和的笑意都未消减分毫。
却自始至终,没有下令任何人喊话劝降,甚至刚有武官喊出个“降”字,便被白袍卫拉弓引弦、一箭穿喉。
崔长治明白了,他守在此处,不只想打胜仗,更要将金州兵屠戮殆尽。
这场占尽天时地利的屠杀,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谷底的哀嚎声逐渐变少变小,被砸得稀烂的残肢、血肉模糊的尸骸挨着尸骸,横七竖八躺在一起,层层叠叠铺塞近两里地,黏稠的血淹到小腿。
崔长治头发蓬乱、满脸黑灰、全身血污、战甲破损,仍杵一根长枪强撑着,在尸山血海站得笔直,几名亲兵持刀护在他身前身后。
荣军已将他团团包围,哗啦啦一阵响动,似水一般从正中自动分开一条通途。苻洵慢悠悠走到他面前,连长刀都未出鞘半寸,只唇角噙笑、反反复复上下打量他。
崔长治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一声、抬起长枪往前刺去。
苻洵抬手止住举盾的卫兵,身子仰后稍微侧了侧,右手轻巧抬起,行云流水般旋起一道冷亮圆弧、环绕枪杆转了几圈,质坚如铁的椆木枪杆顿时断作三截。
“太慢了”,苻洵笑容可掬,真诚地点评,“五十年老将,不过如此。慢就算了,还蠢!”
崔长治不知所谓,狠狠啐道:“阴险卑鄙,狡诈小人!”
苻洵笑容更盛,对身后将士说:“能将高贵体面的崔老国公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蜷在山坳里整整十二天的罪,没白受。”
崔长治一愣:“十二天?”
苻洵笑出声来:“是啊,十二天,他们眼睁睁看你们攻占玉照、控制军驿,却只能蜷在那儿动都不能动,真是憋得抓心挠肝。”
崔长治瞳孔急遽缩小:“那布防图是你抛的饵?”
“想知道?”苻洵挑了挑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偏不告诉你!”
旋即,他从郎琊手中接过一截麻绳,抛向身后将士,眼神冰冷而讥诮,一字字道:“堂堂镇南公,何等尊贵体面!死法也应当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