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之雨(1 / 2)

白清旭却像是早已料到她会问什么:“此村名为和柳村。六年前,村中突遭大火,村民伤亡惨重,被迫离乡,时间长了,也便成了荒村。”

“突遭大火?”季音蹙眉:“蔓延整个村子的火势......可是人为?”

白清旭道:“说起来,六年前的灵州城确实爆发过旱灾。高温少雨的天气,若说是自然山火,天意使得,倒也不无可能。”

季音又问:“照你所说,当年这些村民都离村避难了,那村中莲花池下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白清旭似是来了兴趣:“嗯,胆子还挺大。”

季音倒也不谦虚:“那当然。”

白清旭抿了口茶:“和柳村位于灵州城郊,地偏僻,少管辖,又因与安阳城交界,故而村民大多为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

他顿了一顿:“可这城中最不缺的,便是苦难人。就像今日路边多了一个要饭的,明日街头少了两个乞讨的,谁又发现得了呢。”

“所以......”季音讶然:“根本没人在乎这场火如何燃起,村民是否逃离,甚至没人来这村子仔细探一探,发现那一池的尸体?!”

她突然便想起她的七师兄陈三木来——此人虽身习毒宗的制毒暗杀之术,却养了副慈悲心肠,平日里最爱招猫逗狗,甚至将霜余山上的流浪猫都搜罗了来,又是搭窝又是喂食,跟宝贝似的照顾着。

在季音看来,这些猫不论纹样还是模样,都是大同小异,无甚差别。可陈三木却能一只一只分辨得清清楚楚。那大大小小一院子的猫,无论跑了哪只还是添了哪只,他都能第一时间发觉。

流浪猫尚且如此,可活生生的人埋尸池中,腐烂成泥,竟完全无人在意!

“灵州城的官员呢,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人报官吗?”

白清旭有些好笑道:“都是些颠沛流离的可怜人,一无父母亲友,二无金钱地位,三无才学见识。找到凶手如何,查明真相又如何?既无利用价值,自然不值得朝廷劳财伤力。”

“又或许他们在这世上还有亲戚,可多数亲戚来领尸时,念叨的也不过是‘麻烦’‘晦气’此类。”

他望着季音怔愣的神情,显然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眉尾一扬:“如何,是不是比之魔教之首的冥麟阁,不遑多让?”

季音没有接话。

她想起了在东豫城遇到的杨雯——下落不明,生死不定,杨府上下却坚持找了她整整十二年。

同样是面目全非的尸体,与之相比,莲花池下的那些白骨竟显得格外凄凉。

其实季音下山前曾问过自己,若是将来有一天不小心陷入江湖恩怨,脱身无能时,她该怎么办。

当时她的答案很简单:生前哪管身后事!眼一闭,腿一蹬,死了就死了,没人收尸也无妨。反正烂了臭了,也恶心不着自己。

但其实她知道,或者她相信,程十鸢不会不管她,司玄更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季音回神,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哼,就这?不过一池子尸体而已,放在冥麟阁,连前菜都算不上。”

说罢,她又似突然想起来什么,有些不屑道:“说起来,这里不是还有那个‘门风正派’‘人心往之’的云天派坐镇吗?江湖上唱着高调的五大正派,难不成也对此事放任不管?”

“管了啊。”白清旭语调随意,像是在说什么街头话本:“徐君彦的坟不是都埋在那儿了?”

“什么意思,他不是死于何洛闵之手吗,怎么会与和柳村扯上联系?!”

白清旭望着季音眉头紧锁的模样,轻轻一笑,突然抬扇敲了下她的脑袋。

季音被敲懵了,愣了一瞬,旋即拍桌起身,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襟:“你要死啊?!”

......

原本嘈杂的大堂登时静得可怕,所有目光几乎同时朝两人递了过来。

季音意识到了,挠了挠脑袋,干笑两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白清旭眉眼含笑:“这才对嘛。”

季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对什么?”

白清旭却摇着折扇,转身离开:“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末了,他又着重补了一句:“可别再睡过头了。”

“......你这家伙!”

季音本想继续思考和柳村之事,毕竟事情发生在灵州城,又与云天派前任掌门扯上了关系。就传言来看,无论是苍璐念还是何洛闵,都是冲着云天派的空青扇去的。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和柳村发生的诡事,与空青扇脱不了干系。

但方才经那臭骗子一搅,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瞬间乱了套。

要不是考虑到还要靠这家伙带她去云天山,她真想追上去一针毒死他。

第二日,季音站在小吃街上,举着刚出锅的脆皮鸽与梅花糕,咬牙切齿,追悔莫及。

真该昨晚就做了他的!

明明说好直奔云天,绝不在路上耽搁时间。可好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