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是一道油画棒,勾勒出温小锦的足迹。他风尘仆仆地从南方而来,像是一只候鸟。
(1)
“小锦,醒一醒,马上就要到站了。”
列车的车厢内弥漫着各种味道,男人们的鼾声随着列车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温小锦在母亲的怀里艰难地睁开双眼,揉了揉惺忪睡眼,仍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
列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外站台上的灯幽幽地发着光。巨大的鸣笛声像是怪物的嘶吼,扰动着这个宁静的夜。
温小锦拉住妈妈的手,望着车门,想着车门打开后会是另一个新世界。
两天的时间,他带着难改的乡音与满身的风尘,穿越了大半个祖国,随父母从南方的小城来到北京。父母是因为工作,而他是因为父母。小锦已经习惯了随他们辗转于各地,9岁的他如同一只小候鸟,不知疲倦地迁徙着。
车门一打开,逼人的寒气涌进车厢,小锦打了个寒颤,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雾蒙蒙的一片让他有些害怕。他握紧妈妈的手,靠着掌心里的热源来安慰自己。
一家人走出了车站,已经是凌晨两点,坐上出租车,又开始了另一个车程。
这时候的小锦完全没了困意,他开始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总听人说,北京是首都,北京很繁华。
他望着窗外,不停擦拭着窗户上的水雾。夜晚掩盖不了北京的喧闹。巨人一般的高楼大厦,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和街边嬉戏打闹不归宿的年轻人,组成了这座城市涌动着的血脉。
坐在副驾驶座位的爸爸和司机聊了起来,说着因工作举家迁到北京。司机叔叔是个很和蔼的人,他跟爸爸说到哪要搭几号地铁,到哪转站,等等。
小锦靠到妈妈的怀里,眼睛不自觉地合上了。他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他在这座城市生活得很好。
(2)
小锦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一股饭香让他的小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他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径直跑了出去。
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小锦跑过去喊道:“妈妈!”她回过头,摸摸小锦的脑袋。
他环视一圈后,问:“爸爸呢?”
“他去单位报道了。”
“妈妈,这是我们的新家吗?”小锦望着外面低矮的房屋,感觉这里是一个类似于电视剧里的大杂院。
“对,这里是我的新家。”妈妈看出来小锦有些失落,她无奈地笑了笑,再一次摸了摸小锦的头。
小锦的新家是爸爸妈妈单位花钱的公共住所。北京城的一套房动辄成百上千万,那么高的价格单位怎么可能出钱,于是就只能住这种城郊区的大杂院,价格便宜,离新单位半个小时的车程。
“小锦,你出去看看吧,这里挺大的。我看这里的小朋友不少,去认识一些新的小伙伴吧。”
“嗯!”一听见新的伙伴,小锦兴冲冲地跑出家去。今天恰逢是周末,又是一个大晴天,孩子们都在这里。大人们坐在太阳底下聊天,对新搬来的邻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孩子们阵阵笑声勾起小锦的好奇心,可是他们说的方言小锦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呆呆傻傻地站在外围望着他们。
看着几个男孩朝大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跑去,小锦鼓起勇气跟了过去。为首的胖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他觉得小锦就是个愚蠢无知的外来者,入侵了自己的领地,侵犯了自己的主权。
这些从小玩到大的孩子之间好像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他们是小集体,排斥外来者是共同任务,如果这个外来者能融入他们,也只能成为他们中的底层分子。单纯的小锦哪知道这么多。
前面的男孩们都停了下来,小锦连忙刹住脚步,离他们五步远的距离。胖男孩扭头,盯着小锦,说了一句小锦听不懂的话。
小锦满脸疑惑,挠挠后脑勺,礼貌地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方言,你能说普通话吗?”
男孩们齐刷刷地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胖男孩笑得最大声,像是一只肥鸭子。他朝小锦走过来,二话不说,伸手就把他推到墙边。小锦的小身板哪经得住这种,他的后背抵在墙上,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恐惧。
“我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我不会……”
“朋友?新来的,想当我们的朋友就要把你最好的东西给我们。”胖子换了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
“我没有什么好东西。”
一说完这句话,胖男孩抓住了小锦的衣领,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泪水在小锦眼里打转儿,他真的很害怕。
“你们干嘛呢?”
一听见这个女声,胖子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可是仍不放开小锦。小锦艰难地偏过头,发现是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盯着所有人。
“以多欺少,你们要不要脸?胖子,我说你呢,你怎么还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