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一夜春秋,雾耳转眼已过一岁。他步履维艰、趔趔趄趄,在离家大宅里投来投去,跟无头苍蝇比转悠。
这天,贝坷像往常一样拎包通勤,临走前把雾耳交给离人看管。只因半夜球赛热播,没等贝坷出宅门,离人锁定床栏后倒头便睡。
这下可把雾耳乐坏了。她在床栏后左蹦右跳,爬上钢网墙翻身过电网,越狱成功。然后拖着鞋子,摇摇摆摆独闯江湖。
她穿过玫子房间时,停下来转过头,看见离沃正坐在藤椅上,不知道在干嘛。然后她继续踉踉跄跄往前走。
穿过饭厅出门,有户人家,大门紧锁。屋里有人窃窃私语,传出说话声。雾耳跑过去趴在门上,拍了几下没人应门,伸手又够不到门环,只能做罢。
顺着走道继续往前,来到北厢房。房门没锁,她翻过门槛就进去了。里面是个杂物间,横七竖八堆放着竹筐,簸箕,空米缸……中间摆放的是一张红木方桌,几张条凳歪歪扭扭的围在一起。阴气深重,她打了个哆嗦,就翻出门槛回到走道。
“呀,这不是雾耳吗?”
雾耳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回过头只见,一个头发凌乱、手里拿着牙具的阿姨,正在对自己说话:“雾耳,你爸爸呢?”
她咿咿呀呀说了些什么,又再往前。来到转角处,是一户比自家厢房大出两倍的离家门户,大门紧锁。
就在这时,她听到50米外西厢房里传出,人声夹带餐具的声音。她听到有人说,“这几天都没看到离沃……”。雾耳嘴里嚷嚷着什么,跑到西厢房门口,刚停下脚步,南厢房西侧两户人家,出来两个同龄小孩,背着红星款书包结伴出门。
雾耳急急忙忙想跟在后面,但他们走远了。她只能左转进入天井。天井足有90平,中央是两根冲天的龙凤柱,顶端横梁平卧,其高度正好齐平南北两侧的檐下梁,上面横七竖八穿插着密密麻麻的竹竿,竹竿上的衣服任性悬挂。雾耳似乎非常喜欢这里,化身流氓兔团来团去。她蹦跶蹦跶,来到大宅的南门。南门虽不是唯一的门洞,但却是所有门洞里唯一的正门,门中有门,两两相扣,共有六扇,另设总插,庄重大气。底部门槛高过雾耳,她就只好蹿到天井东边的水井边,跑圈。
跑累了,就沿着东厢房门前的走道一路向北。东厢房和西厢房一样,南北连着两户离家门户,是几家人一起同桌吃饭的地方。东厢房不比西厢房,除非节假日,平常日子大家都是各自房里用饭。所以,东边老宅总是显得有点冷清。
1929年,离家大宅建成。这在当地是为数不多的大户人家,雾耳的太爷爷是个殷实的农民,子嗣们膝下承欢。东边厢房是留给正妻、嫡子居住的,等级自然要比西边厢房高出许多。人气自然也都旺东。时至今日,离家长者常常随机感叹,今非昔比。
“小祖宗,我就梦里去了回京城,飞机还没落地,你一眨眼就跑这来了,看我回去怎么对付你。”离人一把抱起正在抠脚丫子的雾耳,往回走去。
来到自家厢房,穿过饭厅,过了东门是个树篱围成的小花园。离人带着雾耳在花园嬉戏,雾耳蹲在河边看金鱼,离人就用渔网捞。雾耳时不时侧过头,冬日阳光下,她第一次看清父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