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在后宫的荣宠都系在李乾身上。
李乾不主动给她打招呼,她作为“母亲”却不能计较孩子的失礼。
上前两步,手搭在李乾的肩膀上,语气带着疼惜和爱怜。
“瘦了,也黑了。”
“母妃宫里炖了棠梨鸽子汤,清甜可口又去潮湿之气,今晚就不回东宫了,在母妃宫里歇下吧。”
她这亲昵的动作,让李乾很是不适。
往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谢绾一眼,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后,嗡声道:“劳母……妃挂念了,赶路太乏累了,孤先休养几日再向母妃请安,今日就先不过去了。”
此话一出,愉妃面色微变。
什么情况。
怎么出宫一趟,竟与她生疏至此?
太子这些年,虽与她不够亲厚,但面上的情谊,却做的面面俱到。
如今竟当众下她的脸面,莫不是背后有什么人嚼了舌根,离间了太子与她的关系?
会是谁?是因为身旁这个嬷嬷吗?
愉妃审视的视线落在谢绾身上,正要开口问她姓甚名谁什么身份时,李承赫打断了她。
“行了。”
李承赫眼尖,发现了谢绾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淋湿了,一片水痕黏在身上,想必极为难受。
他摆了摆手,催促那边抬着銮驾的太监。
“太子年幼,身体娇弱,先将太子和太子宫里的人送回东宫。”
李乾闻言,也扯了扯谢绾的袖子道,“绾嬷嬷,我们先回去吧。”
谢绾点了点头,跟在李乾身后,目不斜视地上了銮驾。
甚至,李乾为了防止雨水溅洒到銮驾上,还特意让谢绾往中间的位置挪了挪,态度亲昵,动作轻缓,显得极为贴心。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周贵妃眼神死死盯着垂首的谢绾,拼命地从两世的记忆中翻找,想找出这么一号人物来。
可前世今生命定的轨迹早已被打乱,她搜寻许久,都未寻出熟悉的面孔。
只是眼底的眸光,愈发幽深,暗自盘算着,想到深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被落了脸面的愉妃,则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那驾在雨幕中消失的銮车,心底的不忿之意,越涌越盛。
果然。
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就是养不熟。
这么多年,她对李乾没有生恩也有养恩。
可他是怎么回报她的?
当着这么多人下她的脸面?
甚至宁愿跟一个身份卑微的嬷嬷同坐一车,都不愿意过来陪她叙旧说话,给她撑场子?
呵。
一个嬷嬷而已,这宫里头每年死的嬷嬷数不胜数。
她绝不可能纵着一个老嬷嬷将她的太子养偏了!
……
一场大雨,下了三夜才止歇。
京中还好,不过是街道积攒了些雨水,不便于行,影响人来人往做生意的掮客罢了。
但京郊缠绕的几条山脉,却骤逢暴雨,山体塌陷,无数泥石流顺着破碎的山体滚落而下,将山下的村县淹成一片……
为了安抚灾民进行救灾,为了教会李乾如何处理天灾事故之后的善后工作,李承赫亲自带着李乾,以及一众工部的官员,领了五千禁军,去京郊赈灾。
帝王携太子救灾民于水火之中,百姓们感激戴德,太子在巡视之时,更是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三个被水流冲走的农家少年,一时之间,太子在百姓口中的风声大震,甚至传到了宫中。
东宫。
谢绾花了五天的时间,终于将东宫上下伺候的人物关系都摸清楚了。
她来之前,掌宫的宫人是正二品的尚宫嬷嬷刘氏,是环佩安排下来的人,孤苦无依后宫并无什么势力,做事认真妥帖,但缺了些魄力和手段。
许多本该由东宫自己决定的事儿,在愉妃的强迫下,非要经愉妃那边走一遭,才能践行。
比如此次,东宫的偏院因为暴雨有雨水渗漏,需要安排匠人更换屋顶,换掉那几根用了百年的桐木横梁。
内务府中有从前建造宫殿时剩下来的杉木大粱,防潮防虫,规格也够,原本准备抬过来直接将房顶返修,只等太子回宫便可。
可被愉妃娘娘知道后,却硬是拦下了内务府过来整修之事,甚至将谢绾和刘氏一块叫到了愉妃宫中问话。
愉妃年逾三十,看着却像二十出头那样。
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耳边簪着华贵却不显得累赘的梅花步摇,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手捧着茶杯,面带三分笑意地看着进来的谢绾和刘氏。
一开口,语气温温柔柔的,但却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听说,把房梁更换成杉木,是你们俩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