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百姓家家户户祭灶扫尘、剪窗花、置办年货,一些孩子也早就按捺不住跑到大街上燃放起鞭炮。
无论是深宅大院的富贵人家还是小门小户的平头百姓,总归要在这一天过出些年味来的。
南阳府属北方,该有的热闹气氛一点不差,王柄权作为王爷,府中养着几十口人,小年的排场自然不能少,一大早府中上下就开始忙活起来,身为一家之主的王柄权,反倒显得有些落寞冷清。
倒回十年前,刚进腊月二十的门槛,家里孩子已经闹腾着上街了。
那时潜山五岁,潜英也才十来岁,王柄权手上牵着一个肩头再扛上一个,每每买一大堆烟花爆竹回来,至于严荣荣再三叮嘱的新衣跟年货,父子三人则全然抛诸脑后。
只是随着两个孩子的长大,这份简单的快乐终究还是消失了。
……
王潜英如今二十多岁,在外面待的时间比在家里长,隔三差五就同那帮朋友前去烟花场所,虽然在长辈严格管教下不敢做出眠花宿柳的举动,但左拥右抱饮酒作乐还是在所难免。
五年前的潜英并不这样,与整天叫嚷着闯江湖的弟弟不同,他自小就喜爱读书,加上不俗的天分,年仅十五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
那时的王潜英还不像现在这般纨绔风流,平日与年轻女子说句话都脸红,家中安排的媒婆也是能避则避,他心中始终都放着那个儿时陪伴自己玩耍的姐姐。
可惜造化弄人,他心仪的女子自始至终都将他视作弟弟,章千月二十岁那年终究嫁给了一个同门师兄,自那以后王潜英的举止逐渐狂放不羁起来,经常留恋烟花柳巷,再不复当年薄面书生。
好在他功课一直不曾落下,酒后作诗文也比之前要多出几分神韵,王柄权知道他心里苦,也就没多加干涉。
……
相比于王潜英,作为弟弟的潜山自小就没让王柄权省心,读书方面仅能说是马马虎虎,在外面干架倒是极为勇勐,性格像极了他那位镇守边疆的五伯。
王柄权为此竹竿都抽断了好几根,可这孩子就好似倔驴一样,越打就越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最后王柄权干脆不管了,反正也没打算让这个小兔崽子继承家业。
虽然在家里混账得很,但少年对潘家女儿却十分专情,这不小年一大早,府里的看门狗还没起,他就已经熘出门去找潘妹妹了。
二人年龄相彷,自小又一同长大,是母庸置疑的青梅竹马,两家对于两个孩子的关系也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如今二人到了婚配年纪,嫁娶之事也逐渐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
见两个儿子都没跟自己出门买鞭炮的心思,王柄权只能像个普通中年男人一样叹息摇头,虽说他一副四五十岁的模样,但修道之人寿元绵长,若非怕太过惊世骇俗,他可以一直保持二十出头的年纪。
待在府中实在无聊,王柄权便出门朝戏楼走去。
十五年的光景,当年的戏楼已经焕然一新,规模比原来大了一倍不说,人数也扩充到了十余人,撑场的角儿依旧是坤班,只不过当年那三位姑娘早就嫁做人妇,如今上台表演的都是徒子徒孙。
王柄权也算是戏院的老主顾了,一进门伙计就老远迎了上来,三两句寒暄过后,引他上了二楼雅间,靠近栏杆坐定,台上正表演着霸王别姬。
“八千子弟俱散尽,乌江有渡孤不行,愧对江东众父老,天亡我楚恨无垠。”
台上项王怒目自刎,一曲唱罢,整个戏楼立时回荡起喝彩声。
……
散场后不久,房门被敲响,一个四十不到的中年美妇推门而入,正是艺名“蝶衣”的戏楼老板。
“王爷,有日子没来了。”女子熟络道。
王柄权澹澹一笑,“之前出了趟远门,回来一堆事情要处理,加之现在赶上年关,正是忙的时候,今天才好不容易腾出空来。”
“哦?那小女子可要祝王爷财源广进啦。”
“哈哈,蝶衣姑娘也一样,生意兴隆。”
“借公子吉言,奴家有事,招待不周。”
“蝶衣姑娘去忙便是。”
两人简单客套一番,女子便告辞离去。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当初女子被王柄权的激将法骗去京城,见到传闻中的路小仙,一下子惊为天人。
女子也是洒脱之人,并未生出妒才之心,反而三言两语间跟同为梨园中人的路小仙混熟了,在京城待了几年后又回到中州盘下了戏楼。
王柄权也是后来才知晓,原来这位气质出众不像戏子的姑娘本姓刘,是当日初到南阳府所见那位刘知府的妹妹。
堂堂府台的妹妹居然去做抛头露面博人一笑的戏子,怎么看都是家门不幸,女子自知辱没家风,所以干脆连姓都隐去了,仅以艺名自称。
在南阳府住了这么多年,蝶衣早就知晓了王柄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