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俞府。
俞家祖上也曾发迹过,到了北元执政时,祖上荣光不再,至北元末年,已由最早的贵勋沦落为了寒门。
寒门者,寒微门第也,虽已衰落,可也比平头百姓强出不少。
当时的俞承弼已过而立,自小熟读圣贤书,学问有一些,可也还没到车载斗量的地步。
恰逢王朝刚刚建立,中原人的朝堂需要中原人来主持,当时已见白头征兆的俞承弼便参加了第一年恩科。
在被北元统治的三百年里,整个中原文学凋敝,虽然北元朝堂也通过科举取士,可水平实在有限,再加上国库也往军伍方向倾斜,读书种子便愈发稀少起来。
虽然俞承弼的水平跟盛世大唐的风流才子比不了,可毕竟是曾经的世家出身,在考生不足三万却硬要凑出五百进士的情况下,想要及第也并非什么难事。
当时各地官员缺失,能带兵打仗的武职一抓一大把,但治世的文官却稀缺得紧。
俞承弼刚中榜就被分配到一处县城做了县令,矮子里面拔将军,第二年就又被提为府台,之后更是官运亨通,接连升迁,直至调入京城。
待到花甲之年,已是两朝元老一品大员的他,选择急流勇退回家养老。
若是有心之人去翻一下这位老臣的履历,就会发现其厚度甚至不如一位五品府官,跟同时期入朝为官的刘阁老一比,还没对方的目录厚。
可见时势不仅造英雄,还可以造就巨臣。
……
俞家一荣俱荣,因为俞老太爷的荣光,从下品寒族又重新跻身上品名门。家中人丁经过三十几年的发展,虽算不上兴亡,可也出了几位像样的后辈。
作为老太爷亲子侄的俞温便是几位后辈中的佼佼者,如同俞承弼一样,这位被同僚戏称“俞不热”的中年男子,也是刚过而立就中了进士。
高门大族最怕贵不过三代,俞温的出现算是给家族吃了一粒定心丸。
有俞老爷子在朝中的“余温尚存”,这位名为俞温的后辈自然可以在仕途上一路顺风顺水。
“俞不热”人如其名,天生冷面不苟言笑,待人接物也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若不是有老爷子在朝中照应,怕是早就把人给得罪光了。
不过脾气古怪的人一般都能力出众,俞温虽不善趋附奉迎,可为官这么多年却没出过一次纰漏,功绩也早就超过了俞老爷子。
贤恩帝在世时,曾私下说过对方是将钻营的时间都用来琢磨政务了,虽然当中不乏调侃之意,可也是对其能力的一种肯定。
……
深夜,俞温敲响了老太爷的房门,他现在虽是三品侍郎,位阶不低,可在京中置办府邸,却还是更愿意跟族人住在一起。
俞承弼为官之时,一向遵循中庸之道。
古往今来,那些主张变革的重臣,都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可到头来仍是不免深陷党争,反而落得个凄惨下场。虽说俞老爷子政绩平平,奉行无过便是功,可也因此得以颐养天年。
俞温对伯父这种处世态度不敢尽数苟同,可对方不时提点一二,还是能让他受益匪浅。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有朝一日伯父百年之后,他这个最有希望坐上吏部尚书的俞家后辈,自然就是下一任家主,与其搬来搬去让关系显得生分,倒不如一直住在俞府,在老太爷的荫蔽下走那条已经铺好的阳关道。
虽说后辈应该历练一番,可那都是没本事人的托词。
京城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可他们的子孙又有几个是成了材?
不说什么心思缜密才高八斗,能不给自家老爹惹麻烦已经是好样的了。整日吊儿郎当游手好闲、逛窑子花银子,他们那些眼界开阔的父辈,也没说要去历练一下这帮不成器的祖宗。
……
算得这一辈俊彦的俞温恭敬站在自家伯父屋外,先是听到屋内传出老爷子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女子娇媚的声音。
俞温对这位比自己闺女还小的婶婶一向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伯父一生惜名,为何到老反而晚节不保了。
俞承弼在娇妾的搀扶下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后辈,老者露出慈祥笑意,说道:
“温儿,这大半夜不睡有什么事吗?”
俞温双手低垂,恭敬说道:
“这么晚了本不想叨扰伯父,奈何明天就是陛下选仕的最后期限了,小侄拟了一份名单,还请伯父帮忙过过目。”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名字的宣纸,双手呈了上去。
俞承弼接过宣纸,略微打量一眼道:
“行,今晚我帮你看看。都是一家人,见面不必如此拘谨,你这孩子自小便这样,太过正经。”
老者说罢,拍了拍身旁美妾滑嫩的手背,后者会意,朝对面中年男子浅笑一下,转身进了屋,留下伯侄二人独处。
俞温全程低头,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