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而言,则叫政治生涯不如意。
但王守仁,他那个在贵州坐了7年冷板凳的儿子却借此官复原职,关心这一家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故意给的弥补。
这年头的人不敢对皇帝有什么抱怨,王华听说自己儿子回到京师甚至有些心中恐惧,害怕圣宠太高惹人嫉,
退休就退休,这样子退休,不是平白多些麻烦么?
所以他也上疏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然而奏疏上去,皇帝怎么批示还没收到,倒是先把儿子王守仁给盼了回来。
“不孝子伯安,拜见爹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王守仁苦守贵州七年,之前他是状元之子、人生得意,经历这番磨难,心中情绪很多,再见到亲生父亲才能不用刻意隐藏。
父子俩这样一见面,王华心里的那些低调、藏拙的官场生存手段全忘了,噙着眼泪只说了四个字,“回来就好。”
之后王守仁就在他的官舍里住了下来。
离别太久,骤然相见,父子俩在桌席对坐,竟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伯安,你在为父这里待上两日,然后便回乡去见诸氏。你走之后诸氏整日为你担心,如今你能够官复原职,她不知该多高兴。”
诸氏是王守仁的妻子。他们很早就结婚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孩子。所以历史上也流传出诸氏要替王阳明纳妾而遭王阳明拒绝的故事。
另外,王阳明搞出过新婚夜逃婚这种在当时很离奇的事情,但诸氏和他的岳父都对王阳明较为宽容。这一宽容,便让王阳明和诸氏的感情极好。
所以王华讲这话,倒也是情理之中。
“父亲放心,孩儿已经托人带了信。这几日再趁着天气好回一趟余姚,一定会把家中安顿好的。”
王华点点头,他们家这日子现在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总算是有曙光的,“对了,陛下允了你几日?探亲虽重,但也不要耽误了时间。否则,又要有人参你了。”
王守仁笑了笑,“这次孩儿能官复原职,多亏了父亲。孩儿也知道父亲的秉性,所以……所以来的路上还以为父亲会再如七年前在山东那般,拒孩儿于门外呢。”
“皇恩浩荡。为父原先确是这么想的。”王华摇摇头,含着浅浅的泪花摇头,“但是见到你,便怎么也不忍心再讲那样的话。其他人要是嫉妒、怎样也拦不住,你回不回来他们都会嫉妒,所以任他们说去吧,咱们只需记得报答了皇上这番恩情就好。做人做官,无愧于心,至于是生是死、是显赫还是落寞,又有什么要紧?”
“嗯!”王守仁此刻的的确确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情,“孩儿受教了!”
刚见面,有些不开心的话便不要讲了,唠唠家常挺好。
到了第二天,王守仁又去逛了一趟南京城,说是逛,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一个时辰都不到,其余时候也多是在屋子里静静读书。
王华在窗外远远的见过几次,心底里就四个字:老怀大慰。
七八年前在京师,王华可没少被儿子气,那会儿进士都没有考上,还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要去塞外、要当将军的,可把他这个老爹给愁死了。
但冬去春来,现如今王守仁多了一身静气,学会了以读书为乐。看来贵州之贬,所获甚多。
第四日时,王守仁便开始和父亲谈起一些朝中的事。有一个结,还是在他心中的。就是父亲王华政治生涯的终结。
不过王华其实对这件事倒没什么要讲,他说道:“为父已经过了六十了,人人说可惜,可又有什么可惜?撑着老迈之躯再去和人斗、和人争?”
他摇摇头,“命数天定,人又何必徒增烦恼?况且为父得了状元,这名头从古至今也没几个,我的儿子也中了进士,如若这样还不知满足、还要将官做到最大,那么将来必遭横祸!”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就是希望你能够不负所学,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做几件好事。恰逢圣明天子在朝,伯安,古往今来再找不到如你我一般幸运的父子了。”
王守仁心中松了大大的一口气,“父亲若能如此想,那便太好了。”
“你不必因为父愧疚,父亲为儿子,天经地义。你若带着负担,才是对不住为父。轻装策马青云路,人生从此驭长风。尤其陛下是一代明君,在正德一朝,你只需心中装着百姓,陛下便怎样也亏待不了你。这是于此时做官最大的要领,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切勿忘怀。”
“是。孩儿知道了。父亲,孩儿明日便回余姚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有了。责任于你身,为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