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朱厚照接上追问。
吴宽现在说话是会很小心了,所以心里头的压力也极大。
尤其今日是东宫出阁讲学的首日,场合更加不一般。
“古人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殿下初次出阁读书,理应以圣人之学为要,慈悲济世、仁厚爱民。若轻言战端,则百姓祸于战乱,国家亦会衰败危亡!因而殿下旨意,臣万不敢接!”
朱厚照抬了眼,向排列两边的大臣问去,“你们呢?你们也认为本宫不该学习兵法军事?不该学习战阵列兵?”
“启禀殿下!”看了半天的程敏政忍不住了,他跳出来回答说:“臣亦认同吴大人所言,殿下如今尚年幼,正式启蒙读书之时。况且,自古皆是上马得天下,下马治天下,我大明朝已历七帝,传承百年,殿下更应该学的是如何治天下!”
“且,臣有一言欲进谏殿下,”
朱厚照心中对这个人的行为早就有预料了,他也不慌,道:“你说。”
“臣以为,殿下天资聪颖,实属罕见。不过古来圣贤之书,大道自在其中。殿下初学,哪怕粗懂一句,也通不了全文,即使学得一理,也无法融会贯通。但殿下轻浮行事,诘问大臣,以刁钻之话术堵塞群臣之众口。”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已经有些震惊了。到底还是要程敏政啊。
“……臣子们若是惹了殿下不快,撤职贬黜都是上恩,可殿下您安定不了心神,难以领会圣人之学,这才是真正的坏事啊!”
神童不愧神童。
朱厚照一眼扫过去,底下一群老头有许多都暗中点头,看起来像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再看程敏政,他直着腰,拱着手,端得一副不畏死的忠臣模样!
这一军确实将得漂亮,直接给太子架在这里了。
朱厚照则笑了笑,“程先生,”
“微臣在。”
“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程敏政老实回答。
“老师教授学生,学生不能提出问题吗?”
连续追问,程敏政气势再弱一分,“自然可以提问题。”
朱厚照继续笑意盈盈,“那吴先生刚刚的谏言,我是继续请教了各位先生的意见,还是就不答应他了?”
额……吴宽进了言,太子是没有就此否决的。
程敏政脸色已经开始不对,但就刚刚发生的事,他只能如实回话。
“殿下,是在继续请教各位大人的意见。”
“啪!”朱厚照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那本宫还在请教意见,你怎么张嘴就来,说我在诘问大臣?!”
皇太子发怒,
文华殿一众官员、宦官全都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
程敏政则是一口浊气憋在胸口!
朱厚照故意落他的面子,就是要激他!
这话暗含了两个陷阱。
其一,眼下在这文华殿只是请教一个问题,而且还在继续虚心求教,更没有一意孤行要做某事。这哪里是诘问了?
既然不是,那就是说你考虑到往日太子和大臣的争斗,因那些说太子诘问大臣,
可那些事发生在深宫,你程敏政又不在场,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告诉你的?
说!有能耐你就说出口!是谁把自己和皇帝的奏对拿出来和人讲了!
这可是个忌讳,皇帝和你在宫里的说的话,你怎么能到处乱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这道理,满殿之人都懂,遑论程敏政?
其二,既然你在背后说了,今日又在文华殿这样表达了对太子的不满,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在背后议论太子的不是?
这可不行,当面谏言和背后议论绝不是一个性质。背后说普通人坏话都会为人不耻,更何况你们偷偷在一起议论太子?
这要是皇上,罪名就是毁谤朕躬!
而且只要一认,还要请你交代谁和你说的!这是同党!都跑不掉!
这就是程敏政憋着难受的缘由,他不能说,说了还连累吴宽。
关键时刻,是很看一个人的急智的,有太多人都有这个经验,就是一个问题如果心里不紧张、给时间思考是可以回答的很好的,但有压力、又要马上作答则非常有考验。
程敏政也算是聪明的,他想到了皇太子话里的漏洞,就是那次因为王越而发的上谕。
所以他说:“微臣是看了陛下为国用人的上谕,进而有所得知。”
这话的意思是,上谕上记录了当日君臣的对话。
朱厚照马上就跟他翻脸,严厉质问道:“那你说本宫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这话也是写在上谕之中的嘛?!”
程敏政心头轰然一声响,已然全是震惊!
殿里的人心里和明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