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早起之后闲窗早读,时光安静,他也安静。这里的娱乐项目太少,但时间久了其实也慢慢开始习惯起来。
只是深秋有一个不好,就是没有鸟叫,荒凉寂静,殿前种得杨树也全是枯枝,枯叶落了一地,忙坏了三四个打扫的小宦官。
他用手托着腮,因为无聊而发起了一会儿呆。
“殿下,”
秋云端着茶款款而来,
后面还跟着张永。
“怎么了?”
张永和秋云对看了一眼,然后说:“奴婢们看殿下似乎有些心事、”
这两个人也算是有心了。
说起来也不算心事,最多是有些无聊,虽然有李广的事横在眼前,但现在还得让子弹再飞一会儿,他是不会冒头的。
皇帝那么信任李广,这时候自己冒头,不是伤了父皇的心么?
“没什么。对了,杨廷和来了么?去把他叫过来。”
旨意过后不久应该会下来,应该去和他谈个话。
“是。”张永领旨而去,
“秋云,你也下去吧。”
小姑娘带着一丝愁容离开了撷芳殿,
回去之后也一样闷闷不乐。
殿下不管怎样看,都是有些兴致不高,可惜她从小没有学过娱人之术,
“秋云姐姐,今日怎么不开心?”正在捡茶叶的冬雨上前关心问道。
秋云与她是什么都愿意说的,“我看殿下似乎兴致不高,可殿下不说,我体会不到殿下的心思,也没有好的办法。真没用……”
“殿下,是不是读书读得烦了?”冬雨性格跳脱些,想得也都是旁人说得不敢说的。
“胡说八道,他们都说殿下有一份书生静气,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大学问家。”
“啊……那殿下好厉害。”
……
……
“臣,杨廷和叩见殿下。”
朱厚照还是坐在窗前,侧风吹着他的脸,有些微冷,但很享受。他一身华服,整理得没有任何褶皱,腰间是玉带,脚上是绣着精美图桉的靴。
世间的贵人,大抵如此。
杨廷和,
说起来马上也四十岁的年龄了。
“因为先前的事,叫你受了点委屈……”皇太子说的虽然轻缓,但听在杨廷和的耳朵里也觉得很有力量。
尤其是感受近来遭遇,鼻间竟有丝丝微酸。
“殿下,言重了。为人臣,替主分忧乃分内之事。殿下也不必格外施恩,臣恐无福消受。”
“我不是要施恩……”
杨廷和:“……”
“昨日,我已向父皇奏请,将你调离东宫,转任地方。想来,不日便会有旨意。”
他想了很多种开口的方式,
还是觉得直来直去的好些。
绕太多弯子反而显得不够诚意。
杨廷和也思维混乱了,刚刚他还有些感动呢。
而且上次殿下在李旻面前力保自己,本以为会是好的结果……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但君为臣纲,上面是什么旨意,他就要怎么做。
“臣愿为殿下驱策。”他的头埋得更深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低谷到了,那就要接受。
遭遇再差,也要活着啊。
朱厚照就是知道他会这样才特意将他召来做一番嘱咐。
“圣人之书,你读得很好。不过自你高中进士,应该还未治理过一县吧?”
“殿下所言甚是。”
“大明这么大,两京十三布政司下不知有多少府、县。你若自认不凡,可愿到地方实践实践?”
杨廷和渐渐听出了殿下的话,似乎是有些深意?
“请殿下示下。”
“我会的。这几日你们教了我一个词,叫一心为民。”朱厚照扭过头去看向窗外悠悠的说:“我刚刚说让你转任地方,你心中定然有一种情绪,是欢喜或是悲伤都有可能。不管是怎样,你杨廷和首先想到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是离开东宫,远离了太子,以后会致你仕途不顺?这答桉在你心中,我不多问。”
杨廷和心中震颤,
殿下竟有这样发人省醒的话语。
“殿下之言,振聋发聩!”
“此外,常在京中,地方如何,底层百姓如何,全凭他人一张嘴,自己都没亲眼看过,而在翰林院也好,东宫也罢,苦熬了多年所得来的是什么?不过一本政治履历,但于治理一县一府的经验却没有分半增长,哪怕口若悬河,也不过是书上看来的前人之谈,最终沦为我大明朝的赵括。这一进一退,看得出人的真品格。但放眼望去,你杨廷和自己说,身旁是愿意去地方的同僚多,还是削着脑袋想挤进詹事府的同僚多?!”
这背后分明是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