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众堂主与殷长衍之间绷起了一根极细的弦, 任何一点儿动静都会拨动这根弦,而余威更多地袭向殷长衍。
何所思大怒。区区一个弟子,难道妄想与所有人作对。
张手欲唤兵器。
却震惊地发现本命兵器被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锁死, 根本动不得半分。
再看其它众位堂主,他们面上不显视线却注意着武器位置, 显然也是同样的结果。
殷长衍松了禁制、拱手行礼, “众位堂主, 明炎宗向来以仁慈治天下, 她没做错事, 于情于理都不能杀她。”
殷长衍这手玩儿得挺绝。先按着你的命脉再跟你讲道理, 你连“不”字都说不出口。
何所思气得咬牙切齿。
褚行缓缓开口,“殷长衍的话说得在理。何所思, 王唯一是无辜的,你不能献祭她。这里也没人有这个权利。”
李卿之上前几步, 站在王唯一身边,以防备者的状态面对众人。这就是剑堂的立场。
王唯一唇角勾起。啊啊啊啊师尊, 我就知道师尊一定不会同意这么不讲理的事儿。
“哼,褚行, 谁不知道殷长衍是你的人。你在维护你的弟子。”何所思冷哼一声。
“诸位,能否听医堂说几句公道话。”卫清宁抬步走了过去, 话语与他的脚步声一起慢慢地敲在众人心头,“医者仁心, 这种杀鸡取卵儿的事儿, 医堂也做不出来。”
王唯一笑得露出两颗白牙。明天再叫殷长衍给你做绿豆糕、熬肉酱, 卫师兄。
殷长衍、李卿之、卫清宁站位呈一个三角, 而中心处, 王唯一被密不透风地护在里面。
殷长衍是明炎宗多出来的一个异数, 李卿之是剑堂有史以来最强的弟子,卫清宁平日不出挑,但能在短短十五年当上医堂实际掌权人的人,哪里是个好相与的。
再有。
李卿之跟战堂最出色的弟子彩绘牡丹交情颇深,他要是牵扯进来,彩绘牡丹不会坐视不理。卫清宁与明炎宗隐居的腐修韩衣有一段同修情谊,韩衣的人脉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数得清,而韩衣只会帮卫清宁。
这么一来,地脉异热还没处理,明炎宗自己先裂一裂。
王唯一究竟给这三位灌了什么药,他们为了她宁可跟全宗对着来。
吕靖说,“卫清宁,你也说医者仁心。你是医修,莫非只有王唯一一个人够资格拥有你的仁心?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王唯一,让天下人都生活在地脉异热之中吗?”
众人皆看向卫清宁,等他的回答。
卫清宁说,“早在十五年前,我就推算出地脉异热。这期间我一直在做准备,秘法‘萨锤纳五恶皆空’拥有强大的力量,能以毒攻毒,镇压地脉异热。”
明炎宗众人第一次听“萨锤纳五恶皆空”,这是个什么东西。
“‘五’,指的是人生五道。杨玄霜抽取的未出世婴儿之灵为一道,初道。”
“李卿之在剑冢布设的生人祭为二道,怨道。”
“暨南杨氏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出第三道,恶道。”
“皮肉树患者在是非谷哀嚎诅咒,配合邪术阵法催生第四道,冤道。”
“我让韩衣去溯回道,以腐术收拾死在玄灵公子手下的窃脸者们,能开启第五道,无相道。”
“此五道沾满血腥哀怨。以阴冷五道镇压地脉异热,此法可行。”
议事厅众人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赞同地频频点头。如果能不伤人性命就解决地脉异热问题,就太好了。
杨玄灵视线从华铭移到卫清宁身上,“‘萨锤纳五恶皆空’,古书上确有记载。但这是窃脸者族内流传下来的古老童谣,即便是窃脸者自己,也知之不详。你为什么能懂那么多。”
华铭佯装惊讶,毫不掩饰脸上的恶意,“对呀,卫清宁为什么比我这个窃脸者知道的更多、更详细?莫非,你就是我族销声匿迹多年的上一任命主。”
众人看向卫清宁,心怀仁慈的医学天才卫清宁怎么会是窃脸者那种卑劣的人。
王唯一心提到嗓子眼。卫师兄身份要暴露了?明炎宗众人不会要为难卫师兄吧?
卫清宁凉凉地掀了掀嘴皮,半点儿都不在乎,“多读书,多询问,你也能懂很多。”
王唯一愣了一下。是错觉吗?卫师兄说这句话时,语气和声调像极了与她共同观刑的同门。
医堂堂主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清宁爱读书,从小每天都捧着读,知道这么多事儿并不算什么。清宁到我身边时才十来岁,他是不是窃脸者我心中有数。华铭,你在指责我有眼无珠,还是想说我有意包庇?”
医堂堂主铁了心要护着卫清宁。
算了,这次挑拨不成,还有下次。毕竟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