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礼出身贫寒,从大山深处的贫困山村走出来,花了他整整18年的时间。
大学报道那天,他起得格外早,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没有补丁,只是洗得有些泛白了,笑着跟这个阴暗狭小的宾馆的老板告别:“老板,我开学了,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
蒋成礼满怀期待地站在海市大学的门口,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却猝不及防听见了旁边的“低声”奚落。
“都什么年代了,他那衣服的样式我爸都不穿了。”
“虽然是事实,但咱们还是小声一点吧,这可能是人家最好的一件衣服了,都褪色了。”
“切,我大声又怎么样,看他那鞋底都裂开了,鞋子也黑漆漆的,真同情他未来四年的室友。”
“跟咱们也没关系,快进去吧,我都闻到味儿了,穷能理解,不爱干净真是难以忍受,农村的水也要钱吗?”
“呵呵~水有什么用?穷酸味是洗不干净的。”
两人一唱一和地走远,独留蒋成礼脸色涨红地站在原地,他局促地抬起手闻了闻,只有一股肥皂味,有点刺鼻但不难闻。
这一刻,所有的喜悦和憧憬都化作了利刃,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自尊和骄傲。
蒋成礼是整个镇乃至县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不然也不能凭借学习走出大山,以往他听过的都是老师的夸赞,同学的崇拜,海市光鲜亮丽的生活和高楼大厦让他向往无比,他一下火车就下定决心要在这里扎根,而今天,在他梦想开始的地方,有人直白地点明了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他却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说不出一句反驳。
入学前,蒋成礼在校门口上了第一课。
入学后,蒋成礼的磨难才真正开始。
蒋成礼是以县里艺考第一名文化课第十名的好成绩考上海市大学美术系的,可他的好成绩在海市大学只是吊车尾,连专业都被调剂到了冷门的国画专业。
哪怕严颂雨基金会的资助了他的学费,但那些昂贵的颜料、纸、笔仍然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家里给的三瓜两枣根本不顶事。
蒋成礼只能不分昼夜地兼职,可他还是只买得起最便宜的颜料和纸,老师点评他的作业时每次都会皱眉提醒他,劣质颜料不但影响观感,还会损伤画的灵性。
倒在饭店后厨洗碗池的时候,他是有一瞬间后悔追求梦想读了这个烧钱的专业的,支撑他那几年艰苦生活的动力是老师夸他的一句话:是个有天赋的学生。
后来,是周月的到来让他轻松了几分。
周月是蒋成礼的初恋,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周家父母重男轻女,生了三个女儿后才盼到了一个儿子,在他们眼里,女儿都是帮扶儿子的工具,所以周月的大姐二姐都早早辍学打工供养家里,后来又被早早嫁了出去换彩礼钱。
周月自己据理力争,又因为生了一副美艳的好相貌,周家父母想把她卖高价才让她上了初中,可高中是无论如何都不送了,他们看出来周月心野了,也不如老大老二好拿捏。
哪怕周月以死相逼他们也不松口,农村没上学的姑娘多了去了,周月闹到镇上,闹到县里都没用,九年义务教育周家父母是送完了的。
就在周月真的想一死了之的时候,蒋成礼拉住了她,“阿月,活下去,你就算死了他们也不会掉一滴泪,活下去才有希望,别放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周月扑到蒋成礼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只因为她是女孩,她的命就这么贱吗?
她的成绩明明比周成龙那个草包强一万倍!
蒋成礼就此成了周月的一道光,成了她的希望!
他们谈恋爱了,编两个狗尾巴草戒指互许终身,一起分一个红薯,找到一个野果都要先给对方吃一口,躲在草垛后偷偷约会,蒋成礼捧着周月满是冻疮的手向她保证以后一定要带她过好日子,情到深处,他们偷尝了禁果。
蒋成礼报道前,周月把一把零碎的毛票塞给了他,那是她所有积蓄。
在校门口看见周月,蒋成礼是很意外的,“阿月?”
“是我,阿成,我终于找到你了。”周月一身补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黑漆漆的脸扑进了蒋成礼怀里。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蒋成礼如芒在背,涨红着脸匆匆拉着周月离开。
“你怎么会来海市?”
无人的小巷子里,蒋成礼的语气带着质问的意味。
或许是见到了依靠,周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阿成,他们要把我卖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他前两任媳妇都是被他打死的,我不想嫁,就威胁他们说我还没满20岁,他们敢这么做我就告他们买卖妇女,这才拖延了时间,他们把我关在柴房里,想等我过了生日就把我送过去,我是骗了周成龙偷了家里的钱逃出来的。”
周月的眼泪唤醒了蒋成礼心中的温情,他给周月擦干了眼泪,“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