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炸开了锅,随着晶体附着在那个村民的皮肤上,他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田野里那个怪物的特征……
他就是怪物!
当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出现时,村民们激愤和恐慌的情绪终于达到了极点,而比村民们更惊恐的是沦为赤鬼的那个人,只是此时他早已无法开口言语,只能用不解和恐惧的眼神盯着铁正,仿佛是在质问。
铁正移开了视线,他非常清楚,黑色水晶其实并不能做到感染和异化,这不过是一种诱导,当本身就是赤鬼的村民们触及到黑色水晶的能量,自然会现出赤鬼的形态,只不过白天的日光会削弱赤鬼的能力,他无法像夜晚时拥有绝对完备的肌体状态。
所以……找谁都是一样的,都没有差别……
铁正没有说话,很快,对于同村失踪的激愤胜过了对怪物的恐惧,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众人一拥而上,几乎是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就将村民化作的怪物撕成了碎片。
铁正心里闪过一丝浅浅的悲痛,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清楚这是必要的牺牲,而且这个身处悲剧中心的村民并不会永远身死,只要等到七天后的下一个轮回,一切重置……
下次再换一个人就好了,比起在今早死亡永远回不来的那几个人,他已经算是幸运了,那几个人甚至不会留在村民的记忆当中,当七天过去后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
铁正终于得以从自我诘问中脱身,人类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自我安慰,但此时眼前却出现了更为可怕的一幕。
村民们在分食着赤鬼的尸体……
所有人眼神中都流露着不加掩饰的狂热和贪婪,铁正几乎无法相信这是这些老实本分的村民能够做出的举动。
地面上零落着令人作呕的肉沫,同时除了铁正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情此景感到震惊和异常,仿佛这就是他们天生的本能,同衣食住行一般无二。
铁正沉默了,他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有什么潜伏在身体里的东西在狂热地渴求着,如果他不加以压制,那只野兽一定会呼之欲出。
过了好久,人群才终于散开,中心处只留下了一摊四溢横流的血迹,以及一具丑陋扭曲的骨架。
“没事了,回去干活吧。”
铁正听到人群中有人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然后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很快淹没在了喧嚣的笑闹声中。
铁正不得不直面现实,渭阳村这个幽远僻静的小村庄早已不复当年,甚至连幻晶国也已经沦为了赤鬼的国度,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永生,连神明的生命都有尽头,一切或许早就该结束,以这种方式换取的苟延残喘正如同剔骨割肉,留下的只有无止境的折磨。
尤其对保有记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但相较之下,那些只能留存七天记忆,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相同轮回的村民,还能称作活着吗?
这一点难以言说。
当日,铁正一人将赤鬼的尸骨移到了渡鸦神像的面前,那是一座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诡异建筑,当赤鬼的尸骨在渡鸦神像下逐渐扭曲锁紧,铁正仿佛听到了死去村民不解和愤怨的哀嚎,久久在密林中回响。
最后,是黑色的渡鸦张开羽翼,用赤红色的瞳孔盯着铁正。
渡鸦说,幻晶国将永世不灭地存在下去,他感受到了铁正的虔诚,让铁正把剩下的骨头取回去泡酒,服下后可以压抑对血的渴望,使村民们真正地成为“人”。
与此同时,作为对完成祭祀渭阳村的奖励,渡鸦会额外护佑这一方“净土”,在夜晚将渭阳村从地图上抹去,避免夜晚狂乱的波及。
铁正自然知晓渡鸦不是什么善类,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使祭祀能够不间断地延续下去,他抓住了铁正对渭阳村的感情,给后者一点好处,从而可以更大程度上把控住整个空间。
故事就这样一直延续了下去,无止境的轮回,以七天为界,恍惚间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当然对于铁正本人来说时间观念已经不再清晰,甚至有时他会察觉到自己的思维变得紊乱起来。
这很难讲是因为赤鬼异化的作用,还是长久的重复之下引起的精神失常,也正因如此,尽管他的肌体仍旧强健,但精神正在一天天地趋向混沌。
“有一天我可能会发疯。”他最后这样说着,然后再度沉默不语。
“应该结束了?”
“早该到头了,但我缺乏那样的勇气”,他撑着冶铁台站起身,眼神显得昏沉暗淡,“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但唯独不愿看到村民们逐一倒在我的眼前,反正一切都是轮回,僵持下去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的想法是?”
“我要向渡鸦复仇。”铁正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
“就算渡鸦大伤,他依旧留有神格,你恐怕机会渺茫,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无法降临这个空间。”
一旦降临这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