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莫然从屋里出来时,眼角的红意已经淡了不少,只一小会儿的功夫,整个人便如同历练了许久一般,像一把尘封的利剑,凌厉摄人的光华藏于皮囊之下,内敛沉默。
光头抱着一堆资料正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后背一凉,扭头就看到秦莫然不声不响从自己身边路过。
他呆了呆,刚刚那瞬间突然觉得面前走过的人很是陌生。
光头晃晃脑袋,把这诡异的错觉归结于秦小兄弟突然改变的身份,极为心大地将其抛之脑后。
他一直知道秦兄弟很强,这几天他才知道原来他是秦老的徒弟。
原来和我同事这么久的兄弟还是个二代!
习惯性向可靠的同事求助,光头脑袋一热就把人拉住了,然后顶着秦莫然透露着冷漠不耐的视线心里惴惴不安。
后知后觉的想,他现在问这么小的问题会不会耽误大佬忙大事啊?
但拉都拉住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问。
秦莫然拿起轻飘飘的纸张,上面记录着陷入噩梦之人的详细情况。
他实在是有些恍惚,只觉得近在咫尺的字迹模糊不清,脑袋中思绪纷飞、杂乱如麻。
眼前一会儿是师父身上的青黑斑点、涣散瞳孔,一会儿是卿卿灵动活泼的笑颜,“妖王灭世”的判言更是在脑海中不停回荡。
——直到江河市实验小学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一道惊雷入脑,瞬时间清醒下来。
……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卿卿的一些事了如指掌,担心她被什么居心叵测的人给骗了,对卿卿的人际关系尤为关注。
自然知道有一个被她当作朋友的小女孩。
当意识到这异常情况或许和卿卿有关时,那好如冬日里一捧烈酒完完全全砸在赤裸暴露的心胸上,冰冷刺骨,却激起一捧爆裂的心火,把人灼烧到麻木恍惚。
那些轻飘飘的怀疑落入了实处。
他难堪软弱的退缩被逼入绝境,真真正正地到了无路可逃的地步。
在这一刻,万物寂静,世界好像停止了运转。
秦莫然低头,像是一座即将坍塌的高山,摇摇欲坠维持着仅存的理智。
周遭天旋地转,他仿佛看见闹哄哄的早餐店里白发蓝眸姑娘无忧无虑的笑颜,眉眼弯成心动的模样,晶蓝色眸子里满是狡黠而自得。
当时的猫妖似乎觉得偷偷摸摸把糖果纸得体的处理了很开心,又或许觉得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捉弄人很有趣,浑身散发着甜丝丝的欢喜之意。
他又见碎金流淌的天空下,被人觊觎着的漂亮小姑娘不懂情爱却偏偏直觉极强,在他半忧半怒时回头。
露出那张无辜动人的脸,用欣喜欢快地语气轻轻松松浇灭他莫名的心火。
……
卿卿的一颦一笑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心底。
甚至连初见的场景都清清楚楚,恍若昨日。
——阴冷巷子中白发神女回眸,惊鸿一瞥震住心神。
那些画面从心底逐一浮现,每帧都有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嬉笑欢闹。
直到雨夜惊雷砰然炸响,那双凝满无穷恶意与戏谑的眼睛从角落处升起,顷刻间将那些美好惬意的画面模糊颠倒,无声吞噬,只留下恶妖惨白的面容。
倾盆大雨,滚滚闷雷。
那恶妖畅快地嘶鸣,大笑。
“妖王现世,生灵涂炭!”
这句话化为最歹毒最险恶的凶兽,在五脏六腑中撕咬啃食,在脑海里力竭声嘶地吼叫。
……
光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大佬陡然握紧了手指,骨节分明的手青筋鼓起,用力之大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这张纸给捏透一样。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寻思着,难不成自己拿这种小事情打扰,惹得秦小兄弟、啊不,秦大哥暴怒了?
可看着看着,他又莫名有些怀疑,疑心面前的大佬下一刻就会崩溃恸哭。
这感觉来得没理由,却让光头不自觉地噤了声。
还好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大佬沉默着收回了所有的异样后,简单几句话表示自己接过这件案子,又沉默着大步离开。
光头却仍旧伫立在原地,怔愣着看他离去的背影,脑海里满是方才不经意对上的那双眼睛。
——如同陡然干枯的深井,黝黑、黯淡、无神,几乎无一丝光彩。
他和秦莫然共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能说了解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在他未知秦小兄弟身份前,认为他是沉稳可靠的青年天骄。
在得知他身份后,这天骄的标签后又加上了“极具魄力”、“平易近人”、“正道之光”的标签。
这神情,即便在秦兄弟得知浩劫降临的噩耗时,他也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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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屎官的假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