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说道：“他这样的老渔民总能钓到我们钓不到的大鱼，那些鱼跟长了眼睛一样，去要那老头的鱼饵料。”

“他还会下水摸海参，不带氧气瓶，就那么吸一口气，扎个猛子下去，能在水下呆十分钟呢，村子人都说他有些神异。”

阿文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凑近过去好奇地听着，“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阿文那张挂着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过：“那老头被淹死了，从海里拿的东西越多，海奶奶就记住你，迟早要从你讨债的。老头有一天去海里摇船，那天的海就像是今天一样，没有一丝的风。”

“海面静的相面玻璃一般，老头就和他那些朋友摇着船去钓鱼，还没到深水的地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头就一个不小心扎到水中。朋友以为他生病了，赶紧要去捞那老头，这一掉一捞不过才两分钟，等老头上了船就没气了。”

顾正敏问他：“是心脏病发了吗。”

阿文摇头说道：“不是，老头家里人不愿意信，前几天这还能潜水摸海参摸螃蟹呢，怎么今天就两分钟，他就一命呜呼了，他家人带着去看了法医，

最后法医也说这老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病，什么心脏病啊都没有，他就是被淹死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游泳很好的吗？”

阿文说道：“游泳再好也没有用，我们这些靠水吃饭的，也总有一天也被水吃回去，这就是命，老天来收的时候别怪这人再会游泳，那也敌不过命。”

我有些懂得阿文说的话，对于长宁村这样靠着海的村子来说，海既是恩赐也是镰刀，渔民们依托于海，也随时会被海水吞没。

阿文指着岸边的一个礁石说道：“看哪里，我们村几年前有个唱戏的就死在那上面，到现在偶尔还能听到她在哪里唱戏。”

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这个阿文：“唱戏的？她是出了什么事？”

阿文耸耸肩膀，“还能有什么，淹死的呗，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爬到那礁石上面，那会海水都已经退潮了，礁石周围都是些沙子，她就过去爬，结果等她到了礁石上面，突然来了个大浪，就这么把她卷走。”

“村子里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估计是已经被海浪带走。”

我的心中暗暗感叹，像那个唱戏姑娘一样的，突然就被海

浪卷走离世的人估计在长宁村也有不少，就是他们像我们那边一样土葬，估计有不少人只能是立个衣冠冢，里面房间衣服。而尸身早就被海水吞没。

人各自有各自的死法，而像是长宁村这样海边的村子，也许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得不接受家人被海浪吞没的事实。

阿文讲完之后停了一会，他双眼发直地看着海水：“还有我爹。”

我听到这个心里约莫感觉阿文的父亲离世估计也是和海有关，就不太想要去仔细打听，哪知道阿文这会压根就不在乎我们几人。

他晒得发黑的脸庞被金色的太阳镶个边，忧郁地回忆着他父亲的离世：“我爹是出海的渔民，他们那艘船是个大船，每次回来就是场大丰收。村子的小孩当时都特别向往我爹他们那条船，想着以后长大也能去船上工作。”

“十年前吧，我爹跟着渔船出海，突然遇到了暴风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暴风雨，那闪电霹过天，都能把黑黝黝的天空照得白亮，那闪电那么粗，好像龙一样。”

“暴风雨来了，村子的人都没办法安心做事，都跑到岸边看渔船的

情况，那条船上，都是自家人。”

“我娘拉着我正看海边，看我爹他们的渔船回来没有，那么冷的天，她拉着我的手急得冒汗。突然一下子，我娘就崩溃的哭出声来。”

“然后我就看到了，海那边有几块木板，木板子上面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我爹。岸边的人都急得直哭，海里的人脸色发白向往水中游过去。”

“可是海没有什么人情味，把他们卷来卷去戏耍得团团转，好几次，那浪都把他们打得距离岸边很近了，不过在一晃荡，他们距离岸边又更加远了。”

“岸边的老人喊破了嗓子去指挥他们靠岸，年轻力壮地划着船想要去救，不过风太大了，浪头一个接一个的，压根就靠近不了他们。”

“最后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挣扎着半天，从浪里露出个脑袋，然后在等下一个浪来了之后，这脑袋就再也没露出来过。”

我看着阿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在海边生活要比我们想象中的难太多了。

阿文手中的鱼竿动了动，他高兴地咧嘴一笑拉着鱼竿往上拽，“好！这应该是条大鱼！”

看着心情

变化如此快的阿文，我们三人都有些没话说，那个叫小安得似乎已经睡着了，破旧的草帽盖在脸上，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顾正敏小声和我说道：“我感觉哪里有些古怪，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