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平没有说话,李感就这样沉默着侍立在一旁,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向平才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双昏黄的老眼似乎连睁开都十分困难了,微微低垂着,嘴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沉重喘息声:“咳咳!”
李感来不及掏出怀中的帕子,只能上手一面轻轻拍着李向平瘦弱的后背,一面用手将他口中的粘痰接下,随后用袖子轻轻擦干李向平的嘴角。
李向平摆了摆手,挡开了他还想再擦的胳膊,喘息了片刻,随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悲怆的道:“挺了这么多年,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
李感连忙跪下双眼含泪的看着他:“祖父大人!”李向平摆了摆手道:“你放心,为了你小子,老子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只是……………”
李向平双眼幽幽的道:“洪治这艘破船是不知道还能再撑多长时间了!”李感有些震惊的看着李向平,李向平笑道:“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战场上最考验的是什么?不是谁有钱,不是谁勇武,不是谁聪明!是谁眼光够狠够毒辣!”
“战阵杀伐,勇武凶悍者可为先锋,心思缜密者可为后勤,机敏善变者可为排阵使,唯有将这些优点集于一身并且眼光还毒辣的,才能为将帅!”
战场上瞬息万变,这就是李向平和贾璟最基本的区别,他打过国战!而贾璟虽然也打过,但是他是用奇袭之兵,贾璟善用奇险之兵!实则并无指挥大规模军团作战的经验。
真正的大国战,双方几十斤百万人战在一处,只能靠鼓金号旗来传播讯号的大国战,贾璟实则并没有这种经验,他学过,但是没有经历过。
李向平经历过,不仅经历过,他还是主帅!那个时候什么计谋都是等闲!最考验的还是双方主帅的眼光!如何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敏锐的嗅到战机然后从容的排兵布阵,这种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向平就是靠着这种敏锐的嗅觉,平平安安的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今天的定国公!同样的,现在他也在倚靠这种敏锐的嗅觉,试图在这个风波涌起的神京,将自己的家人带上岸!
李向平似乎说了太多有些累了,他低垂着眼睛掩藏着眼中的精光,好似一头将死病虎一般,有气无力的道:“该下船的时候,就得下船,跟着他们死磕?只有被浪花拍碎的下场!”
李感有些担忧的紧紧皱着眉头,李向平呵呵一笑,似乎在嘲笑李感的杞人忧天一般道:“你放心,我走之前,肯定会给你处理完这些烂事的!”
李感有些感动的看向李向平,李向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随后便好像又睡着了一般靠着靠背微微张着嘴,那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贾璟眉头紧锁的坐在宁安堂上,今天的一切都太诡异了,这段时间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明明不信鬼神的他,方才居然卜了一卦!
卦象似是非是,云里雾里,让他好一阵焦躁懊恼,自己怎么会把解惑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事情上面?真是可笑!
叶时没过了一会儿也回来了,看到一旁桌子上的蓍草和铜钱,不由得好笑道:“侯爷占卜出什么来了吗?”贾璟自己也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胡说八道一样,不知所云。”
叶时哈哈一笑,随后拱手行礼之后坐下道:“侯爷召时来所为何事?”他最近其实也挺忙的,帮着贾璟维持着辽东至扬州的庞大情报网,还要每天筛查重要情报,还要关注着神京城内的一举一动。
贾璟叹口气道:“的确是有点儿事情找你解惑……………”说着便把今日朝廷上关于川贵都指挥使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有些头疼的道:“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韩国公居然也赞同播州杨氏来接管西南这件事!”
叶时沉默着听完之后笑了笑道:“韩国公并不是支持此事,而是比侯爷看的开,他知道这件事他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播州杨氏最后一定会成为川贵都指挥使!”
贾璟摩挲着下巴道:“为什么?”叶时笑道:“侯爷请想,播州杨氏不做,还有谁能做?”贾璟靠了回去道:“你的意思是,韩国公这是在避嫌?”叶时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怕是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