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是一座深深的坟墓。
风吹不进来,雪也吹不进来。
没有风雪,白云生却忽然感到了比赤身置身风雪更冷的寒意。
即便他已经死过一回,闯过了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十八层地狱,可在一个如此漫长的阴谋里,他感到的只有不寒而栗。
故事讲完了。
等西乞终的声音落下,阴日的光已经落在了忘川河上,在两道身影上洒了一层暗银。
又过了许久。白云生才有力气张开嘴:“一个碧落始祖,一个黄泉始祖,为了永生两个字,真是呕心沥血,机关算尽。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牺牲掉整个阳界的生灵!”
听着带有质问的话,西乞终的声音有些不悦:“阳界的五行天珠自会在冥界本源中重生,天地毁了,亦会重生。况且,还有你留在那里的本源之气,能保住不少人的命。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
他的声音毫无波动,似乎是在说一件十分理所当然,而且与己无关的事。
白云生脸上已覆了一层深秋的霜,冷冷道:“感谢?你们也配说这两个字?”
东宫阿难却平静道:“天地之下,万物皆为蝼蚁,包括你在内。它可不会对你说感谢。”
白云生冷冷道:“如此
说来,我还要感激你们了。”
东宫阿难的声音孤傲得像一只刚睡醒的狮子,哼道:“与我们而言,你亦是蝼蚁。”
白云生接着道:“可你们却不是天地!”
眼见话不投机,夺了东宫逸身体的两人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西乞终带着一丝不耐烦道:“我等既已得了永生之躯,你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说完,一黑一白的眸子里已经露出了杀机。
白云生脸上的霜化了,又冰封了,他仍镇定道:“看来今天我难逃一死了。”
阿难冷冷道:“你早就该死了。”
“哈哈哈哈···”
阿难话音方落,便引来了白云生的仰天长笑。
阿难铁着半边脸,道:“怎么,你手上染了那么多鲜血,不该死吗?”
白云生继续哈哈大笑道:“我白某人罪孽深重,自当该死。只不过阁下刚才那句话,送给你们更合适吧!”
“你们才是早就该死了!”
和道不同的人说话,脸上不知不觉便会阴云密布,即使“东宫逸”这张俊美的容颜也遮不住即将落下的“怒雷”。
就在此时,西乞终的声音却忽然说道:“同为黄泉之灵,你的确是我很欣赏的一个人。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阿难的声音接着传来:“西乞兄,你想干什么?”
西乞终不以为意道:“阿难兄,如此天纵奇才,若是死在我等手中,怕是有伤天和,不如···”
“不如,我给你们找个大点儿的身体如何?”
西乞终的话突然被白云生打断。
这位黄泉始祖的话从来没有被打断过。
他刚刚的确有意留下白云生,因为黄泉族已经没人了,昆仑山也成了一座空山。而碧落族还有血脉在传承。
可他这道“善意”却被白云生一巴掌无情地扇飞了。
河上的气氛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
东宫阿难岂会看不出西乞终的心思,见他被人扇了耳光,乐得暗自冷笑。
西乞终那半张脸的怒气让这张阴云密布的脸终于劈下了“雷霆”,他重喝道:“你什么意思?”
白云生面无表情道:“天道长存,孽不长生。为了永生两个字,多少道法被改写,多少生命被掠夺。哎…”
他长叹一声。
“已经够久了,够久了。就让我来了结这段因果吧。”
这是一句生命走到尽头的决绝之言,虽然平静,却充满了视死如归的无穷气势。
可惜东宫阿难和西乞终的眼中却只有怜悯。
“他们”怜悯地看着“
大言不惭”的白云生,怜悯地不想再说一句话。
当下,两人已将体内的五行源气炼化了五成,天行者的境界已基本稳定,再有些时辰,便能够完全炼化源气,破开这寸天地,以永生之体,遨游太虚。
而此时此刻,白云生居然说要了结这段因果。
一个还没开启膻中穴的小小六星仙人,独自面对即将超脱天地的天行者。
这绝对是一个笑话。
如果这不是一个笑话,那一定是他疯了。
可白云生没有疯,相反,他比前世今生的任何一刻都要清醒,都要明悟。
永生,何为永生?
生死,何为生死?
“呼!”
从来没有起风的忘川河,起风了。
凛凛的风吹着白云生的衣角,吹过东宫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