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五一和岸上妹子结婚后,一直住在岸上,空闲的时候也会下湖打打鱼。
当年他年纪小,没办到捕捞证。洞庭湖上无证捕捞的不在少数,当时谁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证件显得这么要紧了。
“陈原谅、于黑皮、刘卫中他们也找到渔业局去了。”江一龙说。
这些人没办证的原因各种各样,有的是历史遗留原因,没引起重视,也有的是刘卫中这种半路出家的渔民。
“我们渔民真的是太难了。你看农村建设,又是取消农业税,种田还享受补贴,他们的待遇给我们强多了。”江甲龙感叹。
“惠农政策的春风,么子时候能吹到我们洞庭湖上来就好了。”江大龙也感叹。
渔民们闹归闹,政策一时半会不得改变,上头给的答复除了“我们一定想办法”“我们尽力为大家争取利益”之类的话,也给不出实际的承诺。
除了油补,渔业局又规定,从2006年到2008年,整个洞庭湖和湘江中下游都实施“春季禁渔”政策。禁渔期,政府将会给予一定的生活补助。
不仅如此,一场针对洞庭湖造纸污染的整治行动也拉开序幕。渔民们亲眼见证一座座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哑火,一条条排污的水渠断流。
渔民们纷纷叫好。
郝大麻子望着远处渐渐熄灭的烟囱,吐了个烟圈,“听说这回政府是来真的了,要把洞庭湖边的造纸厂都关了。”
江一龙摇了摇头,“我看难。前几年不也搞过一回要关厂,结果咧,检查的人一走他们又开,还越开越多,污染越来越严重。你看当初柳大发开造纸厂的时候,这边才几家厂子咯?现在,怕是有两三百家。”
江大龙说:“都关了才好,你看洞庭湖好久没清过了。有些厂子边上的水篾黑,跟酱油样的。这样的水能养出什么鱼咯?”
“讲实话,这两年政府对洞庭湖,对我们渔民还是比以前重视了。又是退田还湖,又是柴油补贴,又是关停造纸厂,前一向还看见渔政船在放鱼苗子。”郝大麻子说。
江甲龙哈哈笑,“有蛮搞笑哈,又给我们柴油补贴,又放鱼苗子,这是让我们打鱼呢,还是不打鱼咧?我要是一网子下去把他放的鱼苗子全捞起来了,他不就白搞了啊?”
江大龙说:“你莫乱来啦,要是真的捞了鱼苗子,那就等着罚款咯!”
江一龙说:“我看啊,洞庭湖是好了,我们渔民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一年总共就几个月能打鱼,现在春天气要禁渔三个月,冬天气又没得鱼打,我们一年能下得几回网子咯?”
“确实。”江甲龙感叹,“鱼不好打,钱不好赚咧!”
自从不准插迷魂阵后,普通的丝网只能捕些小鱼小虾,有时候一天的收获就只有二十来斤虾子。
大家相互间打趣,“我们现在哪算是渔民,是虾民还差不多。”
更让他们担心的是,虽然目前的春季禁渔政策只有三年,但是三年以后呢?谁知道会不会继续禁渔?
江大龙苦笑,“也没得办法,我们除了打鱼,别的都不会。只能像牛一样的,他们怎么赶,我们就怎么走。”
郝大麻子叹气,“你们都讲钱不好赚,我们靠水吃水的更加没活路了。”
江一龙问:“你那个摊子是怎么回事咯?”
郝大麻子皱起了眉,“我爷老倌不肯上岸,没办法,我只能关了摊子回船咯。”
郝九来年纪大了,上个月不小心摔了一跤,一病不起。郝大麻子夫妇又要照看农贸市场的摊子,又要照顾郝九来,分身乏术。
他想在市场边给郝九来租间房子,但是房东一看郝九来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就不肯租,说是怕他在他们房子里出事,晦气。
郝九来听了这些话心里气不过,死活都不肯上岸了,说死也要死在自己的船上。
郝大麻子没办法,实在想不到两全之法,只能关了摊子,回湖打鱼。
“还是你们好,弟兄多,有什么事也有人分担。”郝大麻子羡慕地说。
“哎……爷娘年纪大了,我们也老了,一转眼就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江大龙感慨。
郝大麻子问:“一龙,雨生上大学,以后肯定会留在城里的,你不跟着去城里早做打算,天天往湖里跑么子咯?”
江一龙笑了笑,“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打算,我啊,就跟这洞庭湖里的鱼一样的,离不得水,几天不回湖里就浑身不舒服。”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都是天生的劳碌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