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来问:“雨生就要读书了啊?”
“嗯。早点考虑,免得到时候着急。”
“你要让他读村小,还不如花点钱送到城里读。”钱福来说。“城里的小学也有外地户口的细伢子借读。”
江一龙苦笑,“我不是外地户口,是没得户口。”
“那不也一样,多花点钱的事。”
钱福来又说:“城里的学校肯定比农村的好些。雨生看起来就是个灵泛的,莫放在农村小学耽误了。至于户口,政策时刻在变动,也许过几年你们也可以上户口,有身份了。”
梁小芳也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把雨生放在我屋里,反正我屋超群也要读书了,到时候他们也有个伴。”
江一龙对钱福来和梁小芳的提议很心动。
但是周秀珍劝他,“雨生才多大的人?这么小的伢子把他送到城里去读书,你放得心啊?别的不讲,万一他有个什么三病两痛的,他要找你都找不到!”
江一龙的脑海中顿时划过谢翠娥生病的画面,要是谢翠娥的病情能够早点发现,是不是也不会拖到晚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江一龙谢绝了钱福来的提议。寄养的事情不是小事,意味着雨生要从小背井离乡,在钱家生活九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他在湖上,鞭长莫及。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雨生放在东湖村的村小,这样他也方便照看。
江一龙又找上了肖红兵,说出了他的打算。肖红兵自然是满口应承。
雨生——江自忠上学的事情就落实下来,只要江一龙拿着捕捞证到派出所开个证明就可以了。
只是雨生现在的年龄太小了,不到入学的时间。东湖村小最低只有学前班,没得幼儿园。学前班最少也要五岁才能上学。
江一龙生怕政策有变,索性在开证明的时候给雨生改大了一岁。
有了肖红兵的帮助,流程走得很顺利,雨生只等九月份秋季开学便可以入读东湖村小的学前班。
贺贵明听说江一龙办妥了雨生上学的事情,也很高兴,特意来跟他说:“以后雨生上学的接送就交给贺志军,他们反正是一个学校。你这边最好是把雨生放到我屋里住,放心,我不得亏待他。”
江一龙也没跟他客气。从他们连家船常年停靠的湖面到东湖村至少要个把小时。雨生要是读书了,再住在连家船上,不太方便。
贺贵明又邀请他和雨生一起住他家,和从前一样。
江一龙拒绝了,他一直觉得谢翠娥的病逝是老天给他的报应。他不敬神灵,上了岸,受了菩萨的惩罚。
只是,他多么希望报应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不是殃及妻儿。
江一龙更加虔诚了,他恨不得日日三拜九叩,来换取雨生的平顺安康。
江大龙和江甲龙也紧跟着江一龙的步伐,给几个孩子办了入学证明。他们同样把孩子放在了东湖村小读书。
板栗已经十岁,按正常年龄来说,该上四五年级了,但是他没有基础,只能跟着弟弟妹妹一起从一年级念起。
毛毛也是一样,虽然已经八岁,还是和板栗分在了一个班读一年级。
孩子上学不便,刘贵美和郝爱妹又住回了东湖村。
郝爱妹依旧租了从前那个老房子,刘贵美没再住刘姐家,而是和郝爱妹挤了挤。东湖的房子大多数的格局都是中间堂屋,左右两边是厢房。郝爱妹租的老房子也不例外。两个妯娌带着孩子分住左右厢房,中间堂屋里摆了灶台,刚好合适。
这次上岸,孩子们依旧生龙活虎,跑着笑着去找昔日的伙伴们玩耍。刘贵美却变了样。
不到一年,刘贵美仿佛老了十岁,原先饱满黑红的面颊凹陷了下去,头发枯黄,双目无神,满脸苦相。
郝爱妹看着大嫂这幅模样心里唏嘘,除了偶尔劝她放宽心,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没开学,江一龙仍旧每天带着雨生打鱼,白天父子两人听着收音机,一边织补渔网,一边聊天。
清晨,江一龙摇着船,起了网,到了码头再把儿子喊醒,父子俩一起上岸卖鱼。
久而久之,买鱼的都晓得渔民中有这么一对父子档,大家称赞雨生活泼可爱,知晓内情的也惋惜他这么大就没了娘。
码头上,一个穿着白衬衣,黑长裤,身背公文包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她白净的脸上带着温婉大方的笑容,一头柔顺的乌发低低地扎在脑后。
“这是哪家的小朋友啊?好乖哦,这么小就能帮家里做事!”
雨生一边替爸爸守着收钱的帆布包,一边奶声奶气地回答:“阿姨,我叫江自忠,小名叫雨生。”
“原来是小雨生呀,你几岁了?有没有上学呀?”年轻女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蹲在雨生前,笑眯眯地问。
雨生自豪地说:“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