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七月,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天空像墨汁浸染过,浓云低垂,狂风呼啸,雷声轰隆,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湖面上,波涛汹涌,风吹得桅杆摇摇欲坠,一道道闪电犹如金龙入海直劈湖面,有经验的渔民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各户渔家都把渔船泊进了码头,或者寻个避风的港湾暂时躲避暴风雨。
江家兄弟是洞庭湖上土生土长的人,见惯了风雨,没当回事。不过,这种天气,鱼肯定是打不成了,兴龙渔业厂索性停业休息几天,给大家放放假,等待风停雨歇。
江大龙、刘贵美把晾晒的最后一批腊鱼送进了熏炉。江甲龙和郝爱妹给库房屋檐下堆的锯木屑盖上了厚厚的防水油布。江一龙和谢翠娥把库房里的成品腊鱼整整齐齐地码在防潮木板上,用一层层透明塑料膜盖了又盖,生怕雨天上了潮气,影响腊鱼的品质。
风从山坡呼啸而过,雨点打得头顶的石棉瓦噼里啪啦响。
江甲龙抬头望瞭望禾滩顶上的石棉瓦,嘀咕了一句,“天老爷诶,不得垮吧?”
江大龙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个乌鸦嘴,讲点好的咯!”
“哈哈哈哈……”一屋人忍不住都扑哧乐出了声。
“总算歇几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刘贵美说。
“有事就喊我们咯。”江甲龙嘱咐了一句。
江一龙笑了笑,“放心喽,腊鱼在库房里,人在屋里,能有啥事喽?倒是你们注意板栗、毛毛他们不要到船边上耍水。爷老倌一落雨就风湿痛,脾气不好,你们小心挨骂。”
江甲龙皱着眉,“你这么一讲,我都不想回了。”
郝爱妹掐了他一把,“耍宝吧你,走喽!再不回,雨又下大了!”
天色越来越暗,趁着雨小风弱的间隙,江大龙和江甲龙两家撑着船回了湖上。
江一龙和谢翠娥守着厂房,守着他们的烟火气。
暴雨一连下了三天,时小时大,却没有完全停过。
“你讲这雨好久停啊?”江一龙望着瓢泼般的雨水,眉头紧锁。
他们渔民某种程度上也是靠天吃饭。多落一天雨就少打一天鱼,渔业厂也少一天的产量。
谢翠娥宽慰他,“莫担心,库房里的腊鱼够这个月的货了。”
雨不停,担心也没有用。
窗外电闪雷鸣,江一龙拥着谢翠娥静静地躺在小屋里,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声惊雷炸过,轰隆隆几声巨响,把江一龙猛然惊醒。
门外狼狗似乎受到了惊吓,汪汪汪的狂吠个不停。
江一龙赶紧出门一看,电闪雷鸣中,仓库旁的一段围墙在暴雨的冲刷下轰然倒塌,昏黄的泥水夹杂着碎石黄土冲进了禾滩。围墙垮塌撞弯了撑着顶棚的铁柱子,顶棚的石棉瓦在狂风暴雨中渐渐倾斜!
江一龙想都没想,立马飞奔过去,一把撑住了铁柱。这石棉瓦棚子花了他们整整一千块钱,是他们全家人的心血,不能塌,绝对不能塌!
可是压在柱子上的石棉瓦实在太重,江一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堪堪维持住了暂时的平衡。头顶倾斜的石棉瓦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跟出来的谢翠娥急了,“一龙,你快回来!”
“你莫过来!”
暴雨砸在江一龙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
怎么办?
江一龙一时半刻真的想不出挽救这个局面的办法。要是大哥二哥在这里,三兄弟还能奋力支撑一下,但是现在这里只有他和怀着身孕的堂客。
谢翠娥吓得手心发凉,“一龙,求求你了,石棉瓦快要倒了,你撑不住的。”
江一龙眯着眼抬头一看,一片石棉瓦被狂风吹得剧烈抖动,眼看就要当头落下。
救不了了!
江一龙不得不松了手。
下一秒,铁柱子应声断裂,石棉瓦棚子正如多米诺骨牌般一块块地倾斜塌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墙上、仓库房顶上,碎成了渣!
谢翠娥吓得肚皮发紧,瘫坐在地上。
泥水很快把禾滩流成了昏黄的一片,大大小小的石棉瓦残渣、碎石、树叶散落一地,看起来一片狼藉。
“翠娥,你进屋去,这里危险。”
江一龙扶着谢翠娥进了办公室,望着断裂的围墙,稀碎的石棉瓦,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没事。”谢翠娥见江一龙平安,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糟了,我们的腊鱼!仓库顶没事吧?要是仓库进水就坏事了!”
“我去看下!”江一龙拿起手电筒,拔腿冲进了雨幕。
“招呼点!”
谢翠娥赶紧拿了雨衣,端起几个腌鱼的大脸盆跟了上去。
新修的存货仓库是红砖墙,黑瓦顶。此刻,仓库顶上已经被砸穿了几个大洞,黑瓦碎片在狂风呼啸中摇摇欲坠,如注的雨水从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