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琼瑶的父亲是小学厨师,对外常以老师自居自称,以凸显自己文化人的特征。这一点,从小女儿那矫情的名字就看得出来。
宋琼瑶长得好看,百里以内都找不出这样水灵的姑娘——肤色雪白,身材窈窕,只要不问来处,就没人知道她是个地道农村姑娘。
长乐决心就要娶琼瑶为妻。
李春仙对罗长乐的选择并不满意,宋琼瑶和她心目中的媳妇形象相距甚远。
夜晚,她抽着烟和三丰商量对策:“这哪里是个农户家的姑娘,这倒是城里的小姐。这样的姑娘怎么能种田?怎么能劳动?——再说,我们主要的目的是生孩子,她那小腿,和锥子似的,绝无可能是好生养的。你还要和长乐多谈话,叫他别做这样的梦。”
罗长乐是色迷了眼睛,脑子里那宋琼瑶的大眼睛挥之不去,一个都不再看,要定了宋琼瑶。甚至于春仙又找了媒婆来看,他连照片都不愿意再翻。
长乐的婚事不能再拖,春仙也只得顺着儿子的意思。她自己劝自己:“媳妇总是要教的,没有人生来就做媳妇。彩霞那时候也是个细腰身,现在不也结实了许多么?——我会调理人。”
罗三丰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备好了猪头好酒,上门拜媒婆去了。
宋琼瑶对罗长乐也是早有耳闻,她家也给长乐卖过瓜子。但她忌讳着罗长乐的肺疾,想着决不能嫁给一个肺痨鬼。媒婆坐在宋家的土炕上,一边帮着宋母理线,一边对琼瑶说道:
“我的大小姐!你再不能多考虑了,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人家罗长乐的名字!长乐又不似那只晓得地里干活的粗汉,是真正的斯文人。小病小痛谁没有?你瞧长乐那六尺多的大个子——没病没灾的都长不了他这样的大个子好体格。”
宋琼瑶摇摇头,心里不满意:“有这富贵病,没有富贵命。”
媒婆回来如实告诉了罗三丰。罗三丰想来想去,想着要在其他地方给儿子找补一点。可惜家里并不宽裕,不见得再给小儿子盖个新房吧?
春仙算着家里的开销往来,只得再来做长乐的思想工作:“人家在城里时间长了,心高,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农户人家。再说,你不是个能劳动的料子,应该找一个能吃苦的管家子老婆才行。咱们家,伺候不了那样的娇弱小姐。”
长乐不说话。
那时晚饭过后,天色已黑。家里舍不得开电灯,母子两个就在黑暗中说话。春仙的烟头在黑暗中一亮一亮,时而伴随着她的叹息。
春仙自认为自己的语气是温柔的、是带着情感的:“你大哥,现在把那几亩地还伺候不明白,到了年尾,我还得接济他。你干不得活儿,也就全靠我养着。”又说,“你这样身子,若不花大钱,那宋家是不会放女儿的,这事你清楚得很。长健马上也要结婚,我的担子很重。咱们预备的这些钱,其实不如找个低价的苦孩子,到家来就能扛起家业来的才好。”
但在长乐看来,母亲好似是明里暗里说他没本事——媳妇的价格,就代表在母亲心中他的地位——母亲总拿他当残疾人看。现在要结婚了,母亲也把他划在残疾人那一列
罗家祖传的高自尊,连长乐都没能避免。
她话刚一说完,长乐就忽然站起来,赌气似的说:“过日子,全算计在女人身上,能过好么?您倒是刚强,倒是苦孩子,我们的日子过好了吗?”
这话说得太过于尖锐,李春仙好似被狠狠扎了一刀子。她气得颤抖,气得哭,气得把儿子捶打了一顿,嘴里喊着:“还不够好?还不够好?你还要怎样好!若没有我,这家早绝种了!你个狗娘养的没有良心!”
母子两个,彼此都不承认对方的人格。可母子两个,又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这次冲突过后,他们没再提起过结婚的事情。唯有罗三丰,还殷勤记挂着这个事情:“从小他就那样,只要他喜欢,他必能做好。若寻了个不得他心意的,闹翻了,反倒不好。”
李春仙又伤心又烦闷,问:“你说的倒是轻松。现下,他没半分家私,又干不得活儿,就算是有点脑子,毕竟也是小聪明。宋家那姑娘,心高得很。她又不傻。”
三丰已经五十有余,其实这些天他谋划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或许有办法解开当前这个胶着的局面。三丰对李春仙说道:“家里条件不好,一时半会是也好不了。我还算是吃国家的粮,要不我就退休,把这缺儿让给儿子。有了这层吃公粮身份,他面子上也好看些。”
春仙冷哼了一声:“你明明知道这些年为了你们罗家,我榨干了精力,再熬不出什么油来。如今你退了,拿着几十块的退休工资,够吃什么的?更何况老四结婚也要钱,长欣也还没嫁出去。”
三丰早考虑到了,接着妻子的话头,他计算着:“长乐即便结婚了、有了工作,其实也不过还是个农民,家里的地他还是要负责。他的工资就还先是我拿着,咱们毕竟还是一家人。到分家的时候,那时再说。当前的问题,是要先给长乐娶媳妇。等到他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