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畅。

商队众人一个个烂醉如泥，日上三竿都不见人影。

安思苦笑不得，只是默默熬了醒酒汤，让人送去给众人。

昨晚得知杨凡夫妇久别重逢，她让张琦给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知趣的没有过去打扰。

“安娘子，草药抓好了。”

王野一脸倦容，背着药篓回来了。

昨夜给窦菀儿善后，一口气挖了七个坑，着实累得不轻，结果刚回来就被安排出去抓药。

“她就是安思?”

不远处，窦菀儿倚在杨凡的肩头坐在凳子上，望着娴静认真为人把脉看病的安思，似笑非笑的瞥了杨凡一眼，在他腰间软肉轻轻掐了一把，皱着琼鼻不满轻哼:“女大十八变啊，长得这般俊俏，难怪相公带着她。”

“是她追过来的，又不是我让她来的。”

杨凡苦笑一声，忙使眼色让一旁抿着嘴偷笑的妙仪过来。

后者乖巧的坐在杨凡的身旁，笑嘻嘻的歪头看着窦菀儿。

“你倒是很宠妙仪。”

“少爷最宠我了。”

妙仪自觉多嘴，转过头去不敢跟窦菀儿对视。

她与窦菀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主仆之间的隔阂令她不敢逾越规矩，窦菀儿在杨凡身边时，她也只敢站在一边。

窦菀儿嫣然一笑，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灵茹，问道：

“怎么不开心？有人帮你处理后事，你还不开心？”

灵茹摇摇头，盯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跟一群人打扑克的王野，露出嫌弃的表情：“我自己可以做到更好。”

“你该学学，有个依靠才好。”

窦菀儿浅浅一笑，用额头轻轻地撞了下杨凡的肩头。

杨凡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灵茹扁扁嘴，看了眼笑靥如花的娘子，将目光转向别处。

自她跟着娘子，从未见到过娘子会有这么江南小女子的娇嫩模样，想都没有想过。

她眼中的娘子只是行走在死尸堆积成山的土匪山寨中依然面不改色的巾帼英雄，即使将她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时，也是一脸冷漠的样子。

“依靠很重要吗？”

灵茹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最后一跺脚，闷闷的往后退几步。

……

五里市一天之内少了七个人，官府没有派人来查，镇守这边的官兵也并未深究。

莫说是他们，就连五里市内部的人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这个地方，除了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没人会真的管你什么。

若是跟在中原一样，事事都有人来查，那五里市也不会存在下去，毕竟很多人都是背着血案跑过来的，都憋着哪天出关逃命。

商帮的车队在这里停留了五天便离开了

。

在此期间，杨凡没有主动地问窦菀儿任何在陇右道上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自己经历的事情。

从第一次见到路边的尸骨，到亲眼见到饿死在眼前的老者，直至最后，她离开商队，自己一个人在江湖飘荡。

经受了风水雨打，见惯了死尸坟地，脸上的表情也从呆滞变成了冰冷。

遇上灵茹，算得上是她第一次遇到值得开心的事情。

“灵茹从小就在边关接受一些杀人的活计，在一处山贼的山寨中杀人时中了埋伏，跟她一起的人果断的将她抛弃，是我路过的时候发现了她，将她救了下来。”

“她医治好了之后，就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想报答救命之恩，没承想，她听我念叨起在杨庄时清闲的日子，她也变得向往，还拜我为师，跟着我学什么吟诗作对，我哪儿会？也就骗骗她罢了。”

“太妙了，如果我知道你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杨凡看着窦菀儿记录事件的册子，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她，笑道：“我就不会让你出来。”

“为什么？难道不好吗？”窦菀儿一脸疑惑。

杨凡将册子还给她，赧然一笑：“不好，你变得越来越好，我就变得越来越配不上你，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出来见世面，就是为了能够配上相公。”

两人嬉笑几句后便拉着手靠在一起，不再说话。

马车内，妙仪则是与灵茹两人干瞪眼，互相望着对方不爽快。

武艺越高的人，对身边的人警惕性越强，当她们发现身旁有一个同样武艺高强的人时，都会下意识的警觉起来，担心对方会突然出手，杀自己个出其不意。

坐在前室的安思望着远处的风景，想到灵茹口中的尸山血海，问道：“王野，你见过那种被碎尸的人吗？”

驾马跟在一旁的王野闷闷的点头。

“你觉得可怕吗？”

“不可怕，剁成一块块的时候只会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