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二月初九，朱棣于北平大祭东昌之战中的阵亡将士。激励士气。当月，他收到消息，盛庸所率南军二十万已集结完毕，向北平进发。

朱棣决定主动出击，在野战中击败盛庸。二月十六日，朱棣率燕军十五万人南下，迎击南军。这十五万人当中，其实有近十万人是没有什么战力的新兵。这些人刚刚被抓了壮丁不到两个月，根本没有实战经验。用后世的话说，其实就是炮灰而已！

与此同时，南军已经进入了邢台府。

常家父子已回到了军中，随盛庸北讨。

邢台府北五十里处，已是傍晚时分，南军已经停止行进，埋锅造饭。

大帐之内，盛庸对常歌说：“东莱伯，铁部堂病还没好，不能随咱们一起出征。这场仗，明摆着是一场必胜的立功仗。他来不了太可惜了！”

常歌道：“盛将军，万万不可轻敌啊。朱棣手头有十五万的叛军。”

盛庸笑道：“可您手下的旗手卫耳目不是已经传回消息了嘛？十五万人里，只有五万是老兵。剩下十万都是一触即溃的壮丁。”

人都是会变的。常歌猛然察觉，盛庸在东

昌大捷后变得越来越自大、轻敌了。

常歌苦劝盛庸：“可他们的统帅是朱棣！一个仅凭八百亲兵就能夺下北平城的人！要论造反，朱棣不输先帝！”

盛庸摆摆手：“东莱伯言过其实了。朱棣只是个凡人。不然也不会在东昌惨败于我。”

常歌劝不动盛庸，心烦的很。他干脆跟儿子世勋到大营外骑马散心。邢台府一带没有燕军活动，二人虽骑马出得大营三四里，却没有什么危险。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小村庄内已经没了人烟，想来是村民们为了躲避战乱逃走了。

然而，常歌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小村庄的西面，有两百多个坟头。两百多个坟头只有一块木碑。碑上写着“林家村阖村百姓之墓。”

这片坟地的东侧，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在刨坑。他们的身边放着一具尸体。

常歌下马，来到了老头身边：“老人家，我看这些坟头都是新土。村子里怎么突然死了这么多人？剩下的人呢？都逃走躲避战乱了嘛？”

老头看了一眼常歌身上显眼的麒麟服。他似乎并不怕当官的，他问：“你是朝廷的狗官还是燕王的狗官？”

常歌答道：“我是朝廷的东莱伯。”

老头攒了一口吐沫，“啊呵呸！”直接吐到了常歌的麒麟服上。

常世勋大怒：“大胆，你敢侮辱朝廷命官？”

老头根本没搭理常世勋这个后生，他直接指着常歌的鼻子嘛：“朝廷的狗官？我日你十八代祖宗！话说回来，你要是燕王的狗官，我一样日你十八代祖宗！”

常歌道：“老哥，我又没得罪你。你日我十八代祖宗作什么？”

老头指了指成片成片的坟头：“我们林家村是当地大村。以前有五百口人！南军来了两次，燕军来了三次。双方一共征走了我们村三百多口子青壮！把男人们用绳子绑走当兵不说，还挨家挨户掘地三尺的征什么军粮！征了一遍又一遍！村里剩下的二百口老弱妇孺，除了我和我孙女全都活活饿死了！你说我该不该日你们这些当官的十八代祖宗？”

常歌无言以对。此次北讨一路走来，到处都是饿死的百姓尸体。到处都是这样荒芜的村庄。

老头又道：“别说你一个当官的，就算皇上跟燕王来我面前，我还是那句话，我日他们十八代祖宗！叔叔和侄子争皇帝做，凭什么让我们老百姓活活饿死？”

朱棣起兵，打得是奉天靖难的旗号。然而这一仗打了两三年，老百姓早就咂摸出味儿来了。这场仗说白了就是叔侄争龙椅，朱家的一场内战。

老头又骂道：“打仗，打他们个大头鬼！把我们一个五百多口人的大村活活打没了！东边的徐家堡、南面的刘家村，人也都死光了！难道我们老百姓就活该像蚂蚁一样被人踩死？我看这大明朝还不如大元朝呢！大元朝的时候，朝廷让我们老百姓当牛做马。可起码人家会给我们留一口吃食，不至于让我们这些牛马饿死。”

老头的三个儿子被抓走做了壮丁，生死未卜。老婆、三个儿媳、四个孙子、两个孙女先后饿死。他已经不在乎常歌这个当官儿的会不会因为大逆不道的言论杀掉他。

常世勋怒骂道：“老头，你竟敢侮辱朝廷，侮辱皇上？”

常歌道：“世勋，你闭嘴。朝廷把他折腾成了这样，还不准他发发牢骚了嘛？”

小女娃在一旁见爷爷发火，吓得“嘤嘤嘤”哭个不停。

老头怒道：“狗官，你最好把我们爷孙俩杀了。也省得我们活在人世受苦！下了黄泉，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常歌拱手作揖：“老人家，我代朝廷

给你赔罪了！”

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