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洪武帝的口气,明显是一个造反的老祖宗在鄙夷一个造反的新手。
洪武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即便镇江府库是空的,镇江城内的富户百姓手里有粮啊!你竟连造反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战时一切优先手下将士,其后才是百姓!呵,刘伯温曾跟朕说过,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此言真为至理名言也!”
沈放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故而在洪武帝面前他毫无惧色,争锋相对:“我造反是为了百姓。怎能做出不顾百姓死活的事?”
洪武帝心头一动,对“为了百姓”四个字颇为赞赏。
洪武帝正色问道:“难道镇江府的官员如此狠毒,已经将百姓压榨到不造反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沈放道:“圣上,容臣直言,镇江府的正九品以上官员,除了我之外全都是吃百姓肉喝百姓血的恶狼!我领着那六万乡亲造反,的确没让他们吃上饱饭。可他们起码能每日吃上二两粮,不至于饿死。”
常歌敏锐的发觉,听完沈放所说的话,洪武帝下意识的扶了扶玉腰,显然是对镇江阖府的官员起了杀心。
洪武帝命令常歌:“将沈放带回去,好生看管。”说到“好生看管”这四个字时,洪武
帝明显加重了语气。
常歌领着沈放出得乾清宫,返回锦衣卫。路上他心中暗想:圣上似乎不想杀掉沈放。否则刚才就下明旨将他凌迟了。难道说圣上想饶沈放一命?或许圣上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常歌回到锦衣卫后,先将沈放关进了诏狱天字号牢房,随后提审镇江府同知周成顺。孙知府死了,镇江府衙凭空消失的官粮和官银不知所踪。如果能够找到钱粮的下落,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站在孙知府身后的那位应天城中的“大人物”。
常歌将周成顺押入了摆满刑具的诏狱问案房。
常歌冷笑一声:“周成顺,在镇江时我忙着安抚赈济饥民,没来得及细细审问你。如今你进了诏狱,还是快快从实招来吧。消失的钱粮哪里去了?不要再耍那套一推六二五的把戏。”
周成顺微微一笑:“我还是那句话,压榨百姓是孙知府指使的。贪污府衙钱粮是孙知府指使的。我是他的属官,虽然对他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碍于官职太小也只能默不作声。至于消失的钱粮,恐怕也只有孙知府知道下落。”
孙知府已经自尽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周成顺果然将责任推给了一个死人。
常歌走
到墙边挂着的一堆刑具前:“周成顺,你一个小小的府同知别在我这个北镇抚使面前耍滑头!这里有大刑、小刑一百三十六样。样样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敢向你保证,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就会如实招供。”
周成顺笑道:“我除了分管镇江府的钱粮,还分管刑名。刑讯逼供是你的本行,亦是我的本行。不过,我自信你不敢给我上刑。”
常歌大笑道:“哈,周成顺,你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吧?我不敢给你上刑?告诉你吧,以前坐在你屁股下那张椅子上被酷刑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有从二品的侍郎、正二品的尚书。其余三品、四品官儿在那张椅子上痛不欲生的更是数不胜数。你一个五品芝麻官儿算得了什么?”
周成顺道:“是啊,世间之人都知道,锦衣卫权势熏天,北镇抚司诏狱堪比阎罗殿。可我确定,有一种人你们锦衣卫是不敢上刑的。”
常歌问:“哦?哪种人?”
周成顺脱口而出:“皇亲!”
常歌“扑哧”一声乐了:“呵,你难道要说你是皇亲?笑话。你又不姓朱。”
周成顺道:“我的确不姓朱。可你的那位姑父,礼部郎中吴宗伯难道就姓朱嘛?他是不是皇亲?
”
常歌一愣:“他是锦阳郡主宾食,圣上的义妹夫,自然算皇亲。”
周成顺得意洋洋的说:“我这个芝麻官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常镇抚使你都懒得看一眼我的档底。罢了,不卖关子了,我的妻子是阜阳县主。我是阜阳县主仪宾。宗人府的名册上有我的名字!”
锦衣卫是皇帝的家奴,可以随意关押朝廷高官,刑讯位高权重者。他们唯独不敢给皇亲上刑。
常歌疑惑:“竟有这回事?”
周成顺道:“我可不敢冒充皇亲。不信你可以去宗人府查宗人册子嘛。也可以查你们锦衣卫的档底。”
常歌吩咐贺升:“你去一趟档房,查查周成顺的档底,看他是否确系皇亲。”
贺升领命而去,来到了档房。
闲散总旗常世勋正无聊的在档房里聚精会神的玩蛐蛐呢!贺升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吓了他一大跳。
常世勋问:“贺伯伯,哦不,千户大人,您怎么来档房了?”
贺升要比常歌虚长几岁,故而常世勋称他为“贺伯伯”。
贺升道:“你爹让我来查镇江府同知周成顺的档底。你快将档底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