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听了这话,忍不住插话道:“两位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其中其实是大有原因的。”
只听耶律楚材介绍说,蒙古人逐水草游牧而居,最看重的就是牛羊、马匹的性命。因此在兽医学上蒙古人颇有造诣,给牛马看病的本事远在其他民族之上。因都是哺乳动物,所以蒙古兽医有时候也会给人看病。然而这些兽医给牛马看病看惯了,诊病治疗时候自然是大手大脚、粗枝大叶,虽然还不到草菅人命的程度,但是看病的时候,却远没有中原医生那样望闻问切、精细温柔,吃相有时候有些难看,所以才会在别的民族口中留下了蒙古医生不会看病的恶名。
不过忽都忽这次带来的却不是个蒙古人。
只听他介绍道:“四哥,这位是大汗从高丽那边请来的名医,给人看病很有一套,四哥不妨试试。”
“嗯,好!既然是大汗的一番好心,那我就让这个医生看看好了,倒不知高丽人的医术有几分本事。”拖雷用蒙古话说道。
柴安风听不懂蒙古语,但里面“高丽”两个字却是格外刺耳,让他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另一桩公案——根据法医宋慈的判断,孟宗政、刘二叔和浦受成这三个关键人物的死,同高丽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而高丽虽然是小国,却也有数十万上百万的人口,总不能说是个高丽人,都有刺杀谋害他人的嫌疑吧?可是眼前这个高丽医生,却是大汗窝阔台派来的,就莫名多了一分嫌疑。然而要是当着忽都忽的面,公然胡乱怀疑此人,显然会引起非议。
因此柴安风只能旁敲侧击地说道:“拖雷王子,我看这个高丽医生脸无四两肉,哆哆
嗦嗦的,自己都不像是个‘好’人,医术肯定稀松平常。倒是我军中有几个军医,治疗跌打损伤和皮外刀伤倒是一把好手,不如我叫他们过来,总比这个高丽人强多了吧!”
拖雷摆摆手:“罢了,这是大汗的一片好意。不就是瞧瞧病吗?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没什么了不得的!”
说着,拖雷伸出了自己受伤的那只左手。
忽都忽见状立即向医生使了个颜色。那医生似乎不会说蒙古话,却也心领神会,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一把小刀。
柴安风看见这医生手里多了一柄利刃,心中顿时一紧,可再一看,这把小刀也就半根筷子那么长短,刀刃就跟蚂蚱似的,而那医生矮小瘦弱,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是拿着这把可笑的小刀了,就是他扛着青龙偃月刀,托雷都能空手把他打死。
不过话说回来,瞧这医生这么个弱不禁风的模样,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还不他给活活压扁了?压根就不用旁人动手嘛!
果不其然,这个高丽医生并没有用小刀攻击拖雷,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绑着托雷受伤的左手的绷带,一点一点用刀刃割开。只见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又滑,谨慎之中待了几分小心、小心之中又透着几分怯懦,实在是不像一个刺客。
柴安风一边看,一边想:要是这份神色是此人伪装起来的,那只能说这个高丽大夫的演技实在是太强了,有这样的演技,何必屈才去当个医生呢?干脆当明星演员去吧,比医生转的可多多了,单凭演技就可以秒杀一众小鲜肉!
之前给托雷包扎伤口的那个蒙古大夫技术还行,伤口收拾的又整齐又干净,就连那高丽医生,见了也是不住的点头。
然而既然是窝阔台派此人过来的,总不能只拉开绷带查看一下伤口,就原封不动的抱过去吧,这样也太显得自己没有本事了。
于是这医生,掉头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托雷的伤口,又从自己的药箱里取来,一枝竹镊、几卷纱布,慢慢将脱离左臂处伤口里的几片死肉刮去。虽然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轻缓了,虽然托雷也是一条不怕死、耐得疼的汉子,然而触及皮肉之时,左臂依旧传来钻心的痛,拖雷脸上已经是挂满汗水。
一旁观看的忽都忽忙道:“四哥,忍一忍就过去了。”言语之中倒也颇是关心。
像拖雷这般的汉子,那是绝对不肯在旁人面前露怯的,就算是咬碎了牙关,他也是要强忍下来的!
那个高丽医生小心翼翼地处理完了伤口,又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满了半盒黑乎乎的药膏。这药膏气味十分诡异,与其说是多种草药配成的药香,却不如说是各种死猫死狗腐烂之后散发出来的恶臭。
柴安风闻到了这个气味,赶忙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呵斥道:“这是什么药?能治伤吗?”
一旁的忽都忽也不认为这种药能有什么效果,可碍于大汗窝阔台的威严,他只能有些违心地解释道:“有句话叫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药看上去不起眼,说不定有奇效呢!”
柴安风越想越不对,忽然想到孟宗政和刘二叔死时候的模样,也顾不得众人的面子,跳起来一抬手便将那医生手里的药盒打翻了。那一盒成糊状的膏药洒在地上,慢慢在蔓延开来,气味就更加腐臭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