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你这说的什么话!”
听到这庄稼汉的斥责,一种众雕家的族老,都是坐不住了。
“长德的恩情,谁敢忘?”
“照你这么说,就你老六这个有良心的,我们这些人是白眼狼啊!”
“咱们就事论事,你怎么骂人啊?”
不少人都是侧目而视。
但他们说话的语气,却都不约而同地软弱了许多。
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个庄稼汉,说到了他们的软肋。
刁青鸾的父亲,名叫刁长德。
前隋炀帝在位时,为了打压地方豪强大族,强行迁徙各地的豪强大族至长安。
刁氏,崔氏,都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崔氏这种大族,势力极大,进入长安后势力依旧不俗,很快在长安本地立足,甚至和本地的关陇贵族联合,脱颖而出。
但类似刁氏这样的寒门,就不行了。
刁家在老家河北本地,还勉强算个地方名门,但进了长安,就变成了无根之草,浮水之萍,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不仅失去了赖于生存的族田,更是遗落了大量刁家历代积攒的珍品。
再加上这一路上,近千里的举族迁徙,刁家族人元气大伤,不少人刚一进长安安顿,就与世长辞。
连刁长
德兄弟三人的父亲、当时的刁家族长,都在长安一病不起,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
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刁家很快就和其他一同被迁来的地方寒门一样,迅速陨落、分化,退化成一个个普通的小家庭。
而就在这个时候,年仅二十岁的刁长德站了出来,不仅想办法让刁家度过的隋末的乱世,而且还一举考上了武德年间的进士,重新振作刁家门楣。
可以说,没有刁青鸾姐弟的父亲刁长德,就没有现在的刁家。
在场的刁家族老们,不少人都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深受刁长德的恩惠。
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刁家逐渐繁荣,曾经的苦难记忆,已经逐渐地消散,这些人已经不愿意再想起那个时代了。
说到底,他们也觉得自己的逼迫刁家姐弟让位的做法,有那么一点不厚道。
所以六姨夫这么一喊,这些人才会有些恼羞成怒。
“哼!”
六姨夫冷眼瞧着这些人,还要再呵斥。
却被刁青鸾打断了。
“六姨夫……”
刁青鸾苦苦一笑:“您别再说了。这族长的位子,其实我早就想让出来了……”
六姨夫闻言,顿时微微皱眉,以为刁青鸾是被这群人给吓着了,便劝道:
“这刁家的基业,都是你爹亲手打拼出来的,怎么能就这么拱手相让?”
“没错,就是拱手相让。”
刁青鸾点点头,一副认真的模样。
“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
六姨夫黝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不解之意。
不仅仅是他。
包括刁二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阵愕然不解。
“六姨夫,您放心,我现在清醒的很。”
刁青鸾微微摇头:“我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我的确是早就想把刁家的家业,让出来了。准确地说,是从我接手刁家那一刻起,这个念头就已经出现了……”
说着,刁青鸾站起身,朝着六姨夫苦苦一笑:“或许你们以为,执掌刁家大权,我应该是非常高兴的,甚至沉迷其中。”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接手刁家的家业,每天脑海里想的,不是怎么把刁家发扬光大,而是怎么稳住局势……”
“长安大,居不易,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
“我每天一睁眼,就是在想今天家业有亏损的多少,印刷铺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家里该怎么开流节源,今天又要见哪家的掌柜……”
“每天大把大把的银子从我手里经过,我
却从家不敢多花一分钱。”
“父亲生前常说,他这辈子只为刁家而活,我当时还小,听不明白。但随着我接手刁家这些年,我却逐渐有些明白了。”
“这便是族长。”
刁青鸾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逝去的父亲,眼眶红。润:“他需要为整个家族操心,却唯独没有为自己操心过……”
刁青鸾至今记得,父亲临行前往大漠之时,还跟自己说,此行回来一定立下不世之功,重塑祖宗的荣耀。
可惜,一年后等来的不是什么不世之功,而只是一封冷冰冰的亡书。
自那之后,母亲的眼睛就彻底失去了光彩,不到一年,便也跟着去了。
或许,对父亲而言,刁家的荣耀永远是第一位的。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