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继续说。”
崔垣应了一声,跟在这个小太监身后,一路进了崇德殿。
崇德殿里,已经到处都是浓烈的药味,浓重到有些呛人了。
崔垣上一次进崇德殿,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崇德殿里虽然也有药味,但是远没有现在这么浓。
崔相公微微皱眉,不过还是跟在小太监身后,一路进了崇德殿,到了后殿之后,果然见到了已经许久没有公开见面的皇帝陛下。
崔垣飞快抬头,看了看皇帝。
此时的皇帝陛下,只穿着一身紫袍,坐在书案后面,书案上,摆着一沓沓厚厚的文书,皇帝陛下正在翻看其中一份文书,不过神情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头发有些杂乱,两只眼睛里已然密布血丝,而且明显比先前瘦了一大圈,甚至有点面容枯槁了。
崔相公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的跪了下来,叩首行礼道:“臣崔垣,叩见陛下。”
皇帝陛下放下手中的文书,用疲惫至极的眼神,看了看崔垣,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起来罢。”
崔垣爬了起来,低头道谢。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崔垣,过了许久才问道:“崔相是建兴二年生人罢?”
崔垣心里一惊,连忙低头道:“是,老臣正是建兴二年生人。”
“朕…”
皇帝闭上眼睛,默默说道:“朕是建兴六年生人,那个时候,还是皇祖在位。”
崔垣完全弄不清楚皇帝陛下想要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崔相是哪年入仕的?”
“兴化二年。”
皇帝陛下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了:“朕即位之后的第二年。”
“是。”
崔垣深深低头道:“老臣自入仕以来,蒙陛下一路拔擢,方有今日。”
皇帝不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崔相拜相,也七八年了罢?”
“陛下英明,老臣位列政事堂,正是七年有余。”
皇帝看着崔垣,继续说道:“朕即位,崔相入仕,又在政事堂七年时间,对于本朝的事情,朝廷里比崔相通晓的人不多,朕有一个问题要问崔相。”
崔垣低着头,声音恭谨:“臣知无不言。”
皇帝看着低着头的崔垣,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尝试好几次,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声音沙哑着问道:“你觉得…”
“朕这个皇帝…”
皇帝陛下声音有些颤抖了:“如何?”
崔垣闻言,也是身子一震,他抬头看着皇帝,君臣二人对望,一瞬间,崔相公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又看了看文书堆积如山的桌案,心里已经想明白,皇帝陛下的病,是怎么来的了。
他虽然人在崇德殿,但是对于朝廷里的事情,并没有完全放下,甚至比起从前更加关心了。
因为,这位皇帝陛下,现在极其清晰的看见了,他执掌了几十年的国家,正在飞速的衰落之中。
而他…全无办法。
只能躲在崇德殿里,假装事情都是太子做的,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随着局势进一步恶化,他的心病也越来越严重。
因为他已经,极其清楚的看到了亡国的趋势。
这对于一个在位几十年的皇帝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更不要说,这是一个已经存在了二百多年的国度了。
“陛…陛下…”
崔垣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措辞了许久,然后低着头说道:“陛下天资英瑞,聪明过人…”
“说点实在的罢。”
皇帝陛下两只眼睛里,密布血丝,他咳嗽了两声,喃喃道:“咱们君臣,也算是老朋友了。”
“陛下即位之初,英明睿断,有中兴大周之相,只是,只是…”
崔垣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只是后来,有…一些懈怠了。”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崔垣,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
“国事至此,就只是懈怠吗?”
崔垣再一次低头,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朕在这里,关了自己几个月,也想了几个月了。”
“朕…”
他猛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神态有些癫狂:“朕…想不出,想不出挽救的法子。”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朕想不出来啊…”
“列祖列宗,列祖列宗…”
他呢喃了两句,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然后仰面就倒,重重的摔倒在了平地上。
崔相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他站了起来,抢上前去,失声大叫。
“来人,来人!”
“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