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谁诉苦(1 / 1)

在暑假当家教那段时间,我通常喜欢和朋友诉说我多么的苦,早上五点半起来练车被教练毫无底线的骂,中午强挺着眼皮备课,下午戴着耳机坐上不要命的的司机开着发癫的车一路狂奔,赶去给有起床气的小孩上课,晚上背着电脑挺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打开热水器冲个澡,然后才能艰难的躺床上给关心自己的父母发个笑嘻嘻的表情:今天一切安好。乍一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那段时间我一直会乱想,我为何会“沦落”至此?我应该可以躺在家里的父母已经铺好的大床上睡觉?为什么不呢?因为我贱!我22了,我暑假睡在家里的床上感觉浑身有刺,去外面和朋友玩伸手向父母要钱心口难开。我得“作贱”自己。

中国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也会“作贱”自己,他们常常“出没”在酷暑天的地铁站出口处,他们年龄一般不小,看着和我们爷爷奶奶年龄一样,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身材瘦削,从外表一瞅过去就能看到层次分明的肋骨,像极了书上的所说的营养不良,他们平常坐躺着地上,把裤脚撩起,接触凉快的地面,不断把摇着帽子给自己送风,摇累了会把衣衫解开一点,蹭着地铁出口从里面冒出的残存的冷气,为什么说是残存?他们不敢进去,因为地铁工作人员嫌他们脏,影响“专属”于地铁站的市容市貌,同时他们也不能歇太久,因为他们还得只能短暂地等烈阳稍微减弱,就可以把垃圾清理出去,少晒一点,赢得这多舒服的一秒,地铁电子屏幕上大写的“环卫工人是我们的好朋友”此刻极具讽刺,比烈阳都刺眼,地铁站的楼梯口是三段,他们就在那,靠近地铁检票的第一段聚集的人不多,一般只有少数两个在那坐着,而且尽可能处于阴影底下,第二段的人最多,他们一般像一年级的小朋友一样拘谨地坐在楼梯两侧,端端正正!,看到我来了,也会急忙往墙体靠,不碍着我前进的步伐,“礼貌”!第三段则是最后一段,酷暑的阳光照进地铁站,地铁站边的透明玻璃就像放大镜一样聚光,聚成一道黑白的线将地铁与外界分开,里头的阴影宣告自己的领地,外面的阳光叫嚣着自己的威力。

我拿着一根冒冷气的冰棍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有时会偷偷的往我这边瞅,不是瞅我,是瞅我手上的冰棒。

我于自认为的的“苦难”中“作贱”自己,慌不择路地刷着短视频寻找内心的安慰,殊不知天赐的酷暑已通过此刻情景打入我的骨髓,长达两个月的景象不断冲击着我的“苦难”,洗刷我的脸颊,使其变得像烈阳一样红的发烫。我再不诉说自己的“苦难”。

我常常也会思考,他们的儿女呢,他们知道他们的父母会这样吗,知道了会心疼死吗?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可是知道的又能如何?中国现在环卫工老龄化是不能用数据来体现的,老一辈的坳不过来的一丝倔强会把孩子的劝说直接埋没,但我猜,孩子大概率也会沉默,身为子女,他们要维护父母的尊严,与父母共书不同年龄段对生活的态度,更悲惨些的,他们或许现在甚至也和他们的父母一样,谁又知道呢?只能说要强的父母的和子女之间的对生命的价值在这一刻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不反驳也不理解,他们共同看着,就算理解也只能稠着,稠到一定的岁月,只得化作一声对家庭无奈的叹息,对生活的妥协。

至此,我再也不敢诉说自己的“苦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