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兵力的棋子拨来拨去,很快,呼延西坨惊呼一声:“妙哉!”
康平悠悠然收回了手,那沙盘上一大片的土地都已经插上了她的小旗子了。
呼延西坨瞥了一眼刘易尧,发现他并未对他们两个把沙盘当成棋盘玩耍的行径有什么异议,这才又谄媚地转过头来对康平说:“大阏氏,您的兵法哪里学的?”
康平笑而不语,哪里学的,自然是战场上一点一滴磨出来的!
“大阏氏,您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用兵如神,在世诸葛!”他满肚子搜刮着在河东学来的赞誉。
康平嗤笑了一声:“就跟你玩个沙盘演练,你就夸我比诸葛了?你听过赵括纸上谈兵的故事么?”
呼延西坨的汉学到底不很精通,想了半天没想出赵括是谁,只能长着嘴露着一口牙花子作憨笑状。
她抬手将那些小旗子拿掉,把沙盘恢复出来,气定神闲并且老气横秋地道:“你还欠缺些经验。不若这次攻吐谷浑,你去挂个帅?”
呼延西坨大喜:“真的么?”
康平看了一眼刘易尧,只等他点了头,才笑着转过脸来:“你们大单于都同意了。”
她又道:“不懂的,请教你的阿娘,她虽然……”在个人生活上有些一言难尽,“但行军打仗的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
呼延西坨欢呼一声,像是个毛头小子似得蹿了出去。刘易尧这时候才站起来揽住康平的腰身,看着那沙盘上被清理了一半的残局,有些遗憾地问道:“你方才用了什么招数让呼延西坨这么夸你?”
康平苦笑一声:“得了吧,他和阿丽都是一惊一乍的性子,你真的信他说的什么用兵如神?你也知道我最不擅长兵法了。“
她在漠北的时候,反而是指哪打哪的杀人机器。谋略一事,倒是全部交给翟融云处理的。
她们两个一文一武,配合也十分默契,那份情谊当年让多少人羡慕。
刘易尧摸着她盘在脑后的发髻,轻笑了一声,又低头蹭了蹭她的发丝。
康平却手中没停,直到把沙盘里头的那些小旗子全都给收拾干净了,才转过脸来,把脏手往他的身上一蹭:“你干什么呢!你这样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刘易尧微微一僵。
一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恢复耶易于的记忆,一直把康平当做自己的长辈敬重……他就一阵脸热。
康平将他推开了,兀自盘腿坐到了方才刘易尧坐过的位置,垫子上还留着暖暖的体温,她抄起旁边的手巾将自己的手擦干净了,揣进袖笼里头,挑着眉望向他,那神情简直和三十年前漠北那个小杀胚一模一样。
“龙都那边高熙果然还是撑不太住了啊。”她说,表情里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刘易尧怔愣:“你来的时候还在龙都留了暗桩?”
康平笑了起来:“能不留么?你没瞧见十一郎没跟过来?蔚秀园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她抬了抬眉心,非常中肯的点评道:“高熙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原来高巨擎也是这个毛病,她还真挺像高家人的。”
她复又垂下了眼:“慕容焕死了之后,那龙都也不是咱们慕容家的龙都了,大燕也不是咱们慕容家的大燕了,旭——大抵也算不上咱们慕容家的太子旭了。河朔这还是要变天啊。”
刘易尧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神情一瞬的落寞。
但康平很快又笑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姓慕容了。”她甚至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往刘易尧的肩头一歪,拽着他的袖子,道,“我和阿云,都着了你们匈奴人的道儿了。”
刘易尧捏着她那双柔软的手,同前世慕容康平那双因为战争、骑射而带了一层老茧的手不同,如今她的手更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他还记得上辈子慕容康平总是会生冻疮,在战场麻痒难受,这辈子,他不能再让她遭这份罪了。
他将她的手团进了自己修长的手掌里头,问她:“那你把旭带到河西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康平说:“我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养着他。且等着吧,高家不比冯家,他们能靠鬼蜮伎俩把冯家蛀空,但是却镇不住代北的。哪天代北一乱,旭就有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