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冰凉柔软, 压着她的泪痕,将咸咸的苦味送至她的舌尖。那颗耶易于给她, 她又送给了刘易尧的法拉瓦哈神像随着他的动作从厚重的衣领中翻出来,带着他的体温熨帖着她的手掌。
康平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猛得甩开刘易尧,腾得跳了起来, 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脸色却是一片煞白。“你——”
刘易尧右腿中箭之处还有着刺穿骨骼的锐痛,在漠北的那么多年似乎在这个时空只是不到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他撑起身子又试探着唤了一声:“平平?”
康平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她扭过头去指了指一直红着脸的冬情、秋韵, 几乎是语无伦次:“你们两个送他回去!回那个房间去!”然后又朝着外头走。
原来同耶易于,是她像是只猫似的肆意捉弄, 每次亲密, 红着脸跑出帐子的都是耶易于, 而她则大爷似的盘着腿坐在行军床上一脸餍足。这回却被刘易尧翻了次身。
刘易尧苦笑了一声, 抬眼看了看同样一脸错愕, 几乎石化的崔仲欢。
崔仲欢:“大单于, 您……”
难道他知道郑三娘是慕容康平后,第一件事就是亲一口?
刘易尧抬了抬手:“扶我一下。”
慕容康平一直冲到结了冰的黄河边上,冷风刀子似的刮过来,割的耳朵都要掉了,可是嘴唇和脸热得发烫。
她知道十九郎泄露了她的身份的时候, 就在想到底要怎么和刘易尧交代这个事实。但幸好她这一年多来同刘易尧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所以她本就已经准备好, 用个什么强硬的态度, 随便扯个什么“为了你好”的理由,端个长辈的架子就能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大不了给他在另立阏氏。河西那么多漂亮的匈奴女,不缺适合他的。如今他又是孤儿了,她作为他父母的故友、至交,合该为他主持婚事。
反正她主持过的婚礼也不缺这么一桩了。
可结果一见面,他又是叫她“平平”,又是吧唧一口亲上来?
康平的脑子嗡嗡响,这辈子还没有那么混乱过,她现在恨不得在雪地上刨个洞把自己给塞进去!
她不是初尝情味道的少女了,她壳子里头的灵魂都四十多岁了!两辈子加在一起,她也是爱过的,也曾少年意气地纠缠过一个少年的。
她弯腰团起地上的一团雪,直接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呼延西坨高吹着口哨,瞧见康平眼圈红红地站在外头,一愣:“大阏氏?”
他的马背上破麻布袋子似的挂着一个人,被他用弓弦扣了个诡异的姿势,病歪歪的。半空的箭囊就挂在马肚子上,噼里啪啦响。康平一眼就认出那箭就是此人射出,看来呼延西坨的效率很高!
她正了正神色,走上前去,那人被像是垃圾似的丢下马来,摔在雪地上。他本来就在呼延西坨的马背上颠得五脏都凌乱了,这下被这么一摔,纵使摔在柔软的积雪上,也是眼冒金星,张口吐出一地的秽物。
他一脸灰土,花白稀疏的头发都打结成一团,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散发着一股恶臭。身上的羊皮褙子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手里的弓、箭囊里的箭都是普通猎户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
她压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上前去,抬脚恶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腰间。
那人在雪地里滚了半圈,瑟瑟发抖起来。
呼延西坨跳下马一把拽住了他那稀疏的发髻,迫使他抬脸看康平。
康平冷冷笑了一声:“冯大司空这么多年箭术依然如此精妙,真是不减当年啊!”
冯居安脸色惨白。
他从龙都逃出之后,一路东躲西藏,本想往北去,可代北的冯家早就被高家蛀空,为了配合高淑妃在龙都的举事,高家已经将代北冯家的主家全部一网打尽!北方已经是龙潭虎穴,他出了太行山只得一路往西。
但后头的追兵却穷追不舍,他无数次战栗惊惧中躲过之后才发现,那些从宫中追出来的羽林虎贲,并不是为了追捕他而来,而是为了另一个人——镇西王妃郑珈荣。
他想起郑珈荣和郑珍容是血亲,立刻知道了,只怕是太子旭未死,郑珈荣将慕容旭夫妇带出龙都,直接带往河西去了,否则高熙和高大臣不会如此穷追不舍。
吐谷浑还有冯家的部分势力残留,他心中的算盘成型,认为此时前往吐谷浑,将太子旭从河西黄毛丫头黄毛小子的手里抢回来,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他便紧紧跟着慕容康平,一路走到了灵州。
可他到了灵州之后才发现,吐谷浑方面竟然也在搜捕他!
那布萨拨可汗竟然为了要让高昌退兵,不要脸地去讨好刘易尧,并以自己为筹码!
他怒气上涌,正好慕容康平在鸣沙镇渡口遇到了冰河阻渡,他盘算着时机从猎户家中偷来箭矢,意图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