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仁佐着微红的眼圈依然委屈巴巴地看向他,嘴巴微微撅着,似乎是碍于他的辈分才不情不愿地说:“徐氏。学名殊言。”
听她这么大大咧咧地把闺名报了出来,郑琛荣一惊。在龙都汉人那里女孩子的闺名是很宝贵的,只有家中人才能知晓,外头的人,也只有未婚夫到了问名的阶段,问走了拿去占卜凶吉才有资格知道,这小娘子竟然就这样在他面前说出来了……
像是不小心知道了她隐私的小秘密,郑琛荣脸色微红。
徐殊言却不以为意,在燕南书院里女弟子和男弟子没有什么分别,大家都是互相称呼学名,男学生加冠后有了字则称呼字,她名叫殊言这个事情全书院的男学生都知道。所以她丝毫没有察觉出郑琛荣的震惊,而是委委屈屈地去摸自己的脚踝。
方才一不小心滚下廊,袜子上浸透了泥水。徐州虽然不像龙都那么干冷干冷,可是冬月里的湿冷也是要人性命,冰水渗透上来,直接懂得她打了个喷嚏,一串晶莹的鼻涕就明晃晃探出了头来。
郑琛荣别过头去,轻声说道:“那个,我房里有热汤,还有熏炉,你要不要先进去,我叫人去找你的侍女来。”
徐殊言点了点头,才想起散落了一地的书简,连忙去捡。
书简在木质的回廊上散了个七七八八,郑琛荣还在想为什么要叫个那么小的小娘子拿那么多书,正帮她收着,却发现小姑娘靠在廊下,肩膀一抖一抖,鼻子抽搭抽搭。
郑琛荣一脸懵逼。刚才摔到廊下都没见她哭的,怎么现在就突然哭了起来呢——
徐殊言抱着一卷书兀自伤心,虽然没有放声大喊大叫,却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瞬间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原来方才掉下廊的除了她,一卷竹简也跟着下去泡在了泥水里头。她将那竹简捞上来,丝毫不顾上头汤汤水水黑唧唧的,直接就抱在了怀里,眼泪鼻涕哭了一脸。还在屋里收拾的夏冰春熙两人也被这动静惊到,纷纷跑出来,之间一个狼狈的小娘子坐在廊下哭成了一团,而他们的郎君则呆若木鸡。
春熙连忙将小娘子拉起来。徐殊言不知道怎么搞得已经是满脸的泥道子,抱着那卷竹简,一脸的生无可恋。纵使在龙都郑府,娘子中年纪最小的六娘子也从不会这样哭,主仆三个面面相觑,直到春熙一拍脑门:“这是学院的学生,肯定有侍女的,我去将人找来!”
可是根本不晓得人家住在何处。
春熙和夏冰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姑娘,又因为是士族娘子,他们几个外男又怎能随便动手动脚。这个时候沿着廊下闻声赶来的徐疏简直就是三人的救星!
徐疏见到刚刚梳洗完毕的郑琛荣跌坐在门前,方才因为拽了徐殊言一把身上也沾了泥水。而一旁的徐殊言则根本就是个泥猴子,哭得像是只落了水瑟瑟发抖的鹌鹑。他连忙颠了两步上前:“殊言!”
徐殊言抽抽噎噎地偏过头来瞧见是他,眼泪更加如同不要钱似,并且还开始打起嗝来:“噎!阿叔……噎!”
徐疏朝着郑琛荣抱歉笑笑:“这是徐先生的孙女。”他算起来还是徐殊言的叔叔,也不管她满身的泥土连忙将她抱起,对郑琛荣道:“郑郎还是赶快收拾一下,一会儿要去见先生了。”
郑琛荣家里头姐妹虽多,也从未见过这么能哭的小姑娘,被惊得坐在廊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见徐殊言被徐疏摁在了怀里,哭声发闷,他才恍然回过神,跳了起来,脸红道:“学生……”
徐疏知道这个小妮子的威力,尴尬笑笑:“郑郎,信我已经送出了,我先把这孩子安顿好再来领你去见先生!”言罢又迈开长腿抱着徐殊言沿着长廊跑了出去。
郑琛荣瞧着一地还未收拾干净的竹简,顿时不知所措,被穿廊而过的冷风一吹,才抖了抖也打了个喷嚏。春熙连忙把他推进房间里,他却急切地说:“把那些竹简捡起来擦干净了,找个什么机会给那位徐……小娘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