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氏派出去的那个婆子火急火燎地跑回西苑,直道:“夫人,那几家庄铺,竟然一夜之间被买给了个吐火罗男人!现在地契文书都在官府备了案了,那几个原来李家的掌事也都给遣出去了,正收拾东西哭哭啼啼呢!”
宋氏眉心一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婆子急道:“嗨呀!就是那些铺子已经不姓郑了,跟那个吐火罗的杂种姓了啊!”
她今天一早奉了宋氏的命令,调来了几个郑家的账房掌事,本浩浩荡荡地去那些庄铺上,要将铺子里头原来的李家人全都换上一轮,可才走近最近的那家,就瞧见原来的掌事背着个破包裹坐在门前抹泪。那李掌事瞧见郑家人,立刻站了起来,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斥责道:“好你个歹毒妇人,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便要将我们都发卖了出去?我们自先夫人嫁入郑家,就一直兢兢业业,这铺子连年盈利,你能有什么理由打发我们走?”
婆子一愣,她确实是想把这几个姓李的赶出去,可现在她可还没动手呢,怎么这帮姓李的,各个都修习了未卜先知的法术不成?
就因为她那一瞬间的迟疑,李掌事立刻就不干了。他开铺子那么多年,练着的就是嘴皮子上一番功夫,大骂道:“你这黑心黑肝的妇人!定是因为要找郑家人来做空咱们先夫人的嫁妆,才将我等赶出去!我们为你郑家做了那么多年,纵使无功,也有苦劳,你们怎能如此狠心!我可怜的先夫人!我可怜的三娘子!”
婆子被他说得晕头转向,却见着旁边已经有人探出头来瞧着热闹。她如意算盘本来打着,先带着一大帮子郑家的人,浩浩荡荡地冲上去,当即给李掌事按个吃里扒外的罪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李掌事解决掉,如此便可将影响力降到最低。可不曾想李掌事先声夺人,他们还未走近,就站在街口大骂,十里八街都能听得分明,她那一大帮子家丁仆从,立刻就成了宋氏撵人,图谋做空店铺的铁证。
这家铺子开在这街上也久了,十街八坊的商铺住户也都知道这铺子是当年宋国公原夫人李氏的陪嫁,纷纷对着婆子指点起来。
婆子知晓宋氏最爱面子,纵使那掌事一针见血地将他们此行目的统统抖落,她也断然不能承认,只得扯了嗓子回骂:“杀千刀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家夫人何事将你们发卖了?”
那掌事全然不听,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他本就是市井商贾,才不要面子,一边打滚一边干嚎,字字污浊,不得入耳。
婆子和他扯了半日的皮才听得分明,原来昨日夜里,店竟然被卖给了个来历不明的吐火罗人,今儿个一早就有人来通知,叫店里头原来的李家人卷铺盖滚蛋。昨日午间李家两位夫人和宋氏闹嫁妆的事情,李家的几个下人都知晓,便笃定是宋氏使出的鬼蜮伎俩,要来个偷梁换柱,做空店铺,留个空壳子给郑家三娘。
李掌事一口咬定是宋氏诡计,卧在门前不肯走,婆子无法,又怕他那张指天骂地的破嘴,将宋氏的名声污得不堪,只得急匆匆回府,找宋氏讨主意。
宋氏听完,气得两眼一黑:“荒谬!昨日里地契都给李二夫人抢去了,我拿来的通天手段,将铺子都给卖出去?而且一夜之间,十八个铺子,我哪里去找来的买主?实在是荒唐!荒唐!!”
婆子小心道:“那死掌事硬说夫人当年不眨眼就卖了李氏两个铺子,现在卖十八个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氏一口老血差点咳出来:“这乌龟王八羔子说话忒不要脸了!”
一旁听着的郑珍容听到铺子没了,一张粉脸也变得惨白,慌了神色,连忙问道:“阿娘那该如何?”
没了铺子,她的嫁妆该如何凑的出来!
宋氏气道:“昨日里地契都给李家人拿走了,要卖也是她们卖的!好你个李氏,竟然敢倒打一耙,老娘——老娘和你拼了——”语未毕,就觉得眼冒金星,直挺挺倒了下去,两眼紧闭,身子僵直,竟然就这样厥了。
西苑顿时乱作一团,呼喊的、叫大夫的、掐人中的不一而足。
那厢李家,十八个铺子掌事的被撤了,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本就炮竹性子的李二夫人贺拔氏立刻就炸了:“宋氏这个奸邪小人!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昨日刚刚替珈荣抢了嫁妆回来,她竟然第一时间就转手给卖了?珈荣!我苦命的外甥女儿!”
郑珈荣才不过一十六岁,闺阁少女,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卖铺子,必然是宋氏这个做了十多年主母的,手黑心黑的破落户,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大夫人也是一脸青黑:“宋氏委实是好手段。昨日我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这地契在珈荣手里头,也是保不住。”言罢重重叹息——这两年慕容焕大力削减俸禄,提高税收,李家一大家子人早就入不敷出,不比当年李氏嫁郑家时的盛况。李大夫人本想着等郑珈荣嫁给镇西王世子,那十八铺子姓了刘,她李家就可以从中做点手脚。不管镇西王世子还是郑珈荣都是没用的,怎能斗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