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珍容原以为按照郑三娘那个乖戾避世的性子,定然会直接将皇后的帖子也毫不客气地拒了的。到时候她再去皇后面前“请罪”则个,正好一来全了她孝悌的贤名,二来再把三娘本就不大好的名声给抹黑一番,实在是一箭双雕。
谁知道十年不参与这种宴会的郑三娘像是又吃错了药一般,竟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要去。
她才出西苑,就看见郑三娘一袭妃红云锦罗织襦裙,裙角下绣着大团大团的祥云,肩上轻轻搭着一条彤色披帛,远看过去像是一团火烧的晚霞。偏她气质清冷,眼角眉梢都是出尘的寒意,硬生生压住了这一大团艳色,看着竟然丝毫都不艳俗,反倒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三妹的长相并不比她差,气质更是比她出众,今日还特意穿了那么一身打眼的颜色,只怕到了御花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她吸去了,谁还记得她是主角?
可她为了讨好皇后,又不敢穿得太过大胆艳丽,身上依旧是常穿的杏黄柳绿,看着颇为温柔娴静,气势上却被三妹那红艳艳的一片给压得干干净净。
冬情注意到了郑珍容不善的脸色,待拐过弯来,立刻强压着笑意凑到康平的耳朵边上说:“方才瞧着二娘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定是在妒忌三娘子身上的云锦!”
康平哂笑一声,小姑娘家家没什么可比较的,只会在服装衣饰上争个短长。可今日你穿得好看,明日我穿得好看,这究竟有什么可比的?服装、饰物甚至是皮相都是身外之物,揪着这么些外在的东西不放,硬要角逐出个三六九等,实在是无聊透顶。她懒得和她计较,施施然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郑珍容却上赶着几步跑上来叫住了康平:“三妹!”
康平不情不愿回过眼,瞧着郑珍容一双眼死死黏在她裙带上,浅浅一笑:“二姐姐找我什么事情?”
郑珍容咬住下唇:“今日宫中宴会,皇后娘娘素来节俭,不喜大红大绿,妹妹这一身恐怕太过招摇,让娘娘不喜。”
瞧着郑珍容眼睛里都快要喷出来的妒火,康平才不相信是真如她所言,怕她穿得太过艳丽引发皇后不满。她抬抬手道:“我也不觉得我穿得很艳丽呀?倒是姐姐穿得实在是灰头土脸了点,实在是不像是去皇家赴宴的。”
“你……”郑珍容宛若被一团糯米黏住了嗓子,还未等她再言,康平已经转身施施然离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转身时优雅地伸手撩拨了一下裙摆。裙裾上掺着银线绣成的祥云本就媸丽,这么一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竟然衬得康平背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开出一朵迤逦的花来。她又生雪肤乌发,一个冷冷的眼神丢过来,简直像是书中所言的洛水女君一般。
郑珍容眼睁睁看着她上了那辆雕栏画栋的马车,又瞄了一眼身上虽然是精心挑选,却还是相形见绌的衣裙,只得从牙根子里头愤愤然挤出两个字:“庸俗!”
身旁婢子也是气不大过,问道:“二娘子,要不咱们将腰带颜色换一个?”
“换什么!瞧她穿得火鸡似的,上赶着去开屏呐!”
上车后冬情终于忍不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道:“方才二娘子简直要把我们三娘子给吃了!”
慕容康平垂着眼,做长公主的时候,她穿过的衣服可比身上这身招摇得多了去了,也不曾有人说她是庸脂俗粉。何况方才郑珍容所说,皇后喜欢素净,她怎么不知道呢?
当年她还活着的时候,冯皇后可是最喜欢大红大绿、锦衣华服的了。只不过这几年国库空虚,她身为一国之母不好太过铺张,只能强撑着说自己简朴罢了。而国库空虚又是谁之过错?她还是镇国长公主的时候国库可从没空虚过,每年都是谷粮满仓、堆金积玉,结果她一死慕容焕就撑不下去了,前两年和南楚连年摩擦不断,大把大把的钱全填了兵窟,国境上依然未能分出个短长。税收连年加重,横征暴敛却收效甚微,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气得她简直要狠敲慕容焕的脑壳,当年她教给他的治国之策,全都给学到粪坑里去了!
她抬手作势敲了冬情一下,道:“今日二姐才是主角,你可要记得。人家可是太子妃,一会儿进来宫,收敛着点,也别和西边那帮人起争执,省的毁了二姐苦心经营的贤名,倒时候被东宫给退了,咱们一家的名声都得毁了。”
冬情哼唧了两下,她还是没法理解为何叫二娘子当了太子妃,他们东苑就能有好处了?二娘子当上太子妃后,对东苑捏圆搓扁的。瞧这几日西苑那边人趾高气扬的态度!
康平却始终笑而不言,揣着手,由着马车一路抵达宫中。
十年,她原以为还需费些时日,不曾想今日却借着郑珍容的东风,重回这雕栏玉栋的北燕皇宫。
皇城朱墙绿瓦,气度威严,郑家的马车自朱雀门中而入,宫门次第打开,门两侧皆立着黑甲执戟的羽林禁卫,神情庄严肃穆。自朱雀门到皇后所居立政殿的路径康平早就烂熟于胸,马车经过了三个拐弯之后,停在了宣华门,之后便需要换成肩辇到立政殿后的御花园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