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堵墙,另一边是聂荣的病房。
病房里,从管家到安保队长,秘书们,皆是剪裁良好的黑色西服,皆站的齐刷刷的,聂荣却是穿着深紫色,丝绸质的睡衣,头上还戴着同色同款的眼罩。
不像别人偷空还可以睡一觉,他已经有足足72小时没有睡着过了。
一个习惯性失眠症的患者,他必须用药才能睡着,而就在刚才,医生已经给他用过药了,强效镇静剂,他甚至都戴上眼罩了,但现在,即使强效的镇静剂,在他身上似乎也失效了,他非但睡不着,心脏还在扼制不住的狂跳。
当然,哪怕在饱经风浪的他看来,陈柔都太猖狂了点。
因为手术顺利,好容易聂荣愿意信任她了,甚至还有赞许她,可是谁敢想,聂钊的手术才刚刚完成,她竟然就要强势夺权,而且是夺安保的权。
还准备让一个陌生人来掌管聂家的安保团队。
聂荣能不生气吗,他不但生气,而且已经怒火攻心了。
所以他才会在盛怒之下一把砸掉手里的水杯,裂成八瓣的水杯全是锋利的玻璃碴子,此刻就四散在地上,他目光里全是狠戾,冷冷望着地上的玻璃渣。
安秘书看老板气的厉害,怕他万一气的背过去,遂安慰说:“主席,陈小姐毕竟还年轻,做事欠思考,容易冲动,决策权在您,只要您不答应,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聂荣没有说话。
聂嘉峪也在,他还是小孩子,他忍不住说:“阿公,陈柔都快骑您头上啦!”
聂荣猛然浑身哆嗦,但他依旧没说话。
他毕竟是白手起家的首富,有其城府,心里想什么,一般人也猜不到。
他缩在沙发上,苍老,削瘦,浑身轻颤,稀薄的头发全竖着,看起来有几分可笑。
但当然,安秘书只敢在心里笑,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他吃了瘪,遂看管家明叔,明叔上前一步,说:“要不让董事会劝劝陈小姐?”
此刻在聂荣身边的,是他家里的佣人们,他在聂氏集团还有七个股东,如果拿他比皇帝,那七个股东就是他的肱骨大臣,他们只是通过了聂钊做下一任主席的提议,可没想放权给陈柔,而陈柔要擅自作聂钊的主,他们联合起来投票,是能直接把聂钊从董事会投出去的,那么,陈柔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管家明叔其实也挺欣赏陈柔的,但她刚才那一手太野太辣,他也着不住,关键时刻反水,坚定的站到了聂荣一边。
但随着他表态,聂荣的脸色没有变,神态也没有变,更没有说话。
首富先生快被新儿媳妇骑头了,但依然稳稳的坐着,不动如山。
还有梅宝山呢,他是负责安保的,曾经还救过聂荣的命,安秘书和管家也怕出乱子嘛,遂一起看他,让他再劝劝聂荣,或者会有用。
梅宝山沉吟片刻,却是先问:“姐夫,您还好吧,心脏还舒服吧?”
聂荣不但有失眠症,而且年龄大了,心脏的供血方面有点问题,真的气过头,有可能会引发心脏病,梅宝山既是聂家的下人,更是聂荣的亲人,所以要先问这个。
他这一问,聂荣终于开口了,他突然抬头,双眸如炬:“宝山,以你看,阿柔她到底想干嘛?”
安秘书和管家的目光同时也投向了梅宝山。
他们跟聂荣一样,也搞不清陈柔的目的,也想听听梅宝山怎么说。
梅宝山和梅路是亲兄妹,也是韩玉珠的表亲兄妹,但他们并非梅家正房所出,而是梅父当年去日本公干时跟一个日本女人生的,等梅父知道自己在日本有一双儿女时那个女人已经去世了,梅路和梅宝山也有六七岁的光景,俩人是一路寻到港的。
他们从小生活在日本嘛,习惯性的礼仪动作天生带着一种人的谦恭。
他先朝着聂荣鞠了一躬才说:“我觉得在陈小姐看来,主席您身体有恙,退出董事会是迟早的事,阿钊的脑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她应该是想代您主持聂家,也主持董事会。”
聂荣人虽瘦,但气势可不弱。
闻言,他的唇角自然而然的抽着,抽了良久,缓缓点头:“唔!”
他又问:“那以你的意见呢,我该怎么办?”
梅宝山负责聂荣的安全,梅路照顾他的起居,当然就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了。
他凡事也从聂荣的角度出发,他说:“我只是职员,不懂管理,也没有任何意见,但不论主席您怎么做决断,我都会以您的安全为前提来做好安保工作的。”
显然,聂荣很满意他的回答,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但猛然一声长叹,他好像被抽干了元气一般摆手说:“交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