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夏搭着高承义的车子回去,送完其他人,剩下师夏。她总算逮到了一个机会跟他单独相处,等那女孩子下车后,师夏就立刻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还挺受欢迎的嘛。”师夏觑着他的脸色,“给微信号了吗?”
高承义发动车,打着方向盘:“为什么不给?你不也给了么。”
师夏想起一开始自己要他的电话号码要得那么辛苦,现在说要个微信号就给了。她心想自己比那女孩差哪里了?
她心里酸:“不一样,他们找我是纹身。”
高承义:“她找我也是为了看天气预报。”
师夏扯了个笑:“可不是,s市的天气预报都是你发布的呢。”说完,她闷头玩手机,不想搭理他。
高承义开过一段路,见她仍不说话,主动找了个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做义工?”
“闲的。”师夏还闹着脾气,一说完这话,她忽然警觉,“是不是朱莉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看我下次不把她嘴巴缝起来,见人就说。”
“那你是真的掉河里了?”
师夏抱着胳膊看了他半天,又去问他:“要不要听故事?”
高承义这回不上当了:“想听,但是你不想讲,对吧。”
师夏狡黠一笑:“现在有点想讲。”
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无法交心。但是,有些人不过认识一两个月,就想掏心掏肺,为他赴汤蹈火。
人真是奇怪。
街灯仍亮得耀眼,这一座城市充斥着各种各样小人物的故事,无人关心,自然流走。日与夜的界限如此广阔。在寂静的深夜里,伤口愿意展开,故事争着冒出。人人都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讲自己短暂的十年。
而现在,就是那个时机。
“以前我哥也是组织者之一,说句心里话,我挺烦的。”她想抽烟,但又忍住。“这个中心维持起来不容易的,这破地方月租也要六七千块钱,一年就是七八万。他辛辛苦苦帮人纹身,还是不够啊。他只能向我爸低头,找他借钱,被那个女人指着鼻子骂。我当时说什么来着……”
她的手指敲着脑门,回忆似的:“不记得了,反正我一直骂他傻。很多人都笑他傻。后来他去了珠峰,想不到我反而替了他的位置。”
师夏的头靠在椅背上,手背扶着额头:“现在不止我一个人在做这件事,还好。”她一笑,放下手,又往他那边看:“你说我傻不傻?”
“做事当然该权衡利弊,计较得失。但如果是做人的话……”高承义一时间想到了朱莉说的“掉进河里”,静默了一会才说:“其实你一直在别人身上找他的影子,偏偏最像他的人,是你。”
他走了。
你活成了他的样子,善良又率直。
夜深,暴雨骤然而至,无数水珠砸在路面。
车子从积水公路面上碾压过去,一路疾驰。
车子隔绝了一切雨声。
师夏望着他的侧脸,昏暗的车内,他的轮廓虚晃着,让人想起曼陀罗。
“你是不是会……”
“读心”两个字还没出来,师夏的手机就响了,有几个未读微信。她稍看了一眼,就放下。她刚想张口,手机又响。
连续这么几次,高承义也笑了:“看来你也很受欢迎。”
“怕疼么?”
“没事。”高承义把衣服丢在一边,坐着:“每一个客户你都要跟他们量身定制么?”
当时师夏在微信上跟他探讨1989四个字母,了解他心里的概念。这样很累,但是效果很好。其实市面上,很多纹身店是让客人直接挑图册的,省事多了。
“当然啊!不然我能收这么贵么。”师夏的价格是一小时一千,在纹身届名气不小,微博粉丝也很多。
“这些纹身是要陪伴他们一生的。人一生的转折,改变或者面对,往往就从纹身开始的。现在,他们来找我,那就是信任我,把他们的后背交到我手上。我就得对这一笔一划负责任。”
师夏越说越激动,像一个坚守城池的勇士:“从百度上抄两张图,把埃菲尔铁塔刻背上?我饿死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说到最后,她把口罩戴上:“是不是有点矫情啊,但我真是这么想的。”
高承义望着她许久,郑重地点头,笑了。
“我知道。”他的拳头敲了两下自己的肩膀:“我这后背也交给你。”
师夏偏头看他一会,也笑了。她感受到一种静谧的默契。
“真不用打麻药么?”
“不用。”
“腰上很疼的。”
“我知道。”
很多来纹身的人都需要这点疼痛,让他们铭记某个故事。刻在皮肤上,铭记的是心。师夏很想知道这个图案“1989”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