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师夏见她难受,心软:“你站出来也没用。当时我们都挺中二的,明知道没有用,非要用自己的力量争取公平,以卵击石。有时候我也想,是不是权力等于粉笔擦,想擦哪就擦哪。像我哥那样,把他揍一顿更实际?被拘也值了。”
高承义皱眉:“师夏,你觉得打人对吗?”又给余婉递纸巾。
师夏说:“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又说证据不足,又说我们冤枉他。”
高承义似乎想说什么,稍一迟疑,却问:“你后悔了吗?”
师夏搅了一下水杯里的冰块,“我自己选的路,就是必然的路。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是的,不一定要一个好结果,才能称得上胜利。那次闹得那么大,也起了一个震慑作用。”余婉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也低下头:“不像师夏,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在学校,我不敢说。回家面对我妈,我还是沉默。我怕他报复我,我怕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当时想,没用的,听说他有很厉害的关系网,而且我没证据……”
师夏把一块冰丢进杯里,晃了两下,冰块沉到底。
她的嘴唇微动,到底没说什么。
余婉有点动情,垂着眼皮,一直在轻揉着自己的手腕:“我一直在想你说的那句话,说我们反抗,是为了当一个能喘气的人。我特别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我那时候痛苦得想自杀,伤害我的人却逍遥快活,我怎么就忍了?我为什么就不敢站出来?最后,你转学了,我心里更不好受。”
师夏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我转学也不是因为这个。他冤枉我偷东西,那又怎么样?谁都知道我没有。”
余婉咬着唇说:“你是为我们争取的。你又没被他怎么样,结果却让你承担……”
“我才没这么伟大,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人渣。要不是我运气好,抓到一个圆规扎了他,我也是另一个受害者。”
“是啊,你敢拿圆规扎他自卫,我只敢认命。我只敢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没事,只有我倒霉。后来我又想,为什么有人遇到了一样的事情,却不认命呢?”余婉哽咽着,眼眶里蓄了泪,只笑着摇了一下头:“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意识到自己很平庸,好像突然没法再用倒霉两个字骗自己。”
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不好意思地拭了下眼角:“哈,其实我有一段时间挺崇拜你的,想像你这样。”
师夏听她说这么长一段内心独白,多少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才恰当,只好沉默。
她下意识往高承义那边看了一眼,他也正好看着自己。目光在空气里一碰,很快各自散开。
余婉问:“我一直特别想问你,你当时怕过吗?”
师夏也笑:“怎么可能不怕啊,我们都一样。”
“不一样。”余婉喃喃说:“我少了点什么。”
师夏抱着她的肩膀:“好了,都几岁了还这样。人和人之间哪有什么区别,一念之差。”
高承义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看着那一缕红发随着她垂头,落下,掩着细白的脸颊,好像悄然融化了那一分尖锐的艳丽。
他突然想伸手,把它绕到耳后,好看清楚她这一点隐藏极深的温柔。然而,他看着看着,又收回了手。红发很适合她,像她那一颗火热滚烫的心。
食物上桌,余婉也擦干眼泪,跟师夏讨论起那个老师来。两人都有点好奇为什么他会因为老婆到学校大闹一场就被调职,反而早前学生们闹的时候,风平浪静。
余婉说:“他老婆不是在老家么,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高承义的手指敲敲桌子:“先吃饭。”
“你这反应有点怪啊。”师夏转头看他的脸色,昏暗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时忍不住胡思乱想:“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高承义往后靠在椅背上,眉毛下压,眼神深凝着她。“什么关系?”
师夏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无稽,摆摆手不提了。
余婉感叹了几句当年的人和事,好奇的目光一直在高承义和师夏之间扫来扫去。师夏被看得有点不耐烦,“别看了,我在追他。”
余婉捂住嘴巴:“你追……”转而又望向高承义:“她追你?”
这一眼饱含深意。尽管她丈夫很少提高承义的私事,但毕竟是校友,余婉对他的事也略有所闻。
师夏也望着他:“不是吗?”
高承义没有直面她们目光,拿起杯子在唇边碰了一下。往事排山倒海,伴着那易碎琉璃的灯光,冲击得他头晕。他有点坐不住,索性起身。
“我去下洗手间。”
师夏“啪”捏断了牙签,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又低头,在桌上把牙签一根根铺开。
余婉顺着她的眼光看一眼,又回头:“他怎么了,害羞了?”
“怎么可能。”师夏失笑,回头望一眼,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