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你要跟姨娘说说话儿么?”阿妧转头怯生生地问道。
霍宁香俊美的脸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随风而去了一样,单薄得可怜。
他一双眼睛落在那块墓碑上,许久,方才动了动嘴角,举步走到了阿妧的身边俯身,从手中的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里取出了几样儿十分漂亮精致的点心来,一个一个地放在碑前,笑了笑,轻声说道,“当年你最喜欢吃这个,馋嘴得很。”
他一滴眼泪落下来,仿佛再也不能说下去,闭上眼,眼前看见的就是当年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举着点心跟自己炫耀,还有被自己抢走了点心时跳脚的可爱。
可是她还是永远都不会缺少点心的。
因为他抢走了她手里的,自然还会有人将属于自己的点心默默地塞给她。
“阿萝和妧妧,我会照顾好。我明白你的心,不必担心,都有我。”霍宁香许久,方才温声说道。
只是他的嗓子是哑的,脸色也很苍白,脸上的笑容叫阿妧看着很难过。
“我也会孝顺伯伯的,姨娘也不要为伯伯担心。往后我可孝顺可孝顺了,姨娘,我往后要嫁给靖王殿下了,你知道的,殿下对我多好啊?。等以后,我生很多很多的小团子,天天陪着伯伯玩儿,跟伯伯一样儿漂亮。”
阿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傻话,她却觉得自己说的话,仿佛真的可以被阮姨娘听见一样。她把自己的小身子拱进霍宁香的怀里去,拿小爪子顺着他的心口小声儿说道,“伯伯,你别伤心,往后我和姐姐陪着你。”
她小小的怯怯的,霍宁香垂头,只觉得时光流转,看到的是当年的那个胆小又羞涩,却会抓着自己的衣摆摇摇摆摆走路的小表妹。
“好。”他修长的手就压在阿妧的手臂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林三老爷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许久,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愧疚。
哪怕霍宁香这做表哥的看起来对阮姨娘另眼相看,他也知道霍宁香为什么会对阮姨娘这样好,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心对阮姨娘墓碑前的这两个人阻拦什么。
许久,就看见霍宁香将篮子里的一小瓶桃花酒给倒在坟前,林三老爷才轻声说道,“其实你并无需如此。乱世之中女子的命运不由自主。若她没有遇见我二哥,或许生活得更加艰难也说不定。”他慢慢地走到那墓碑前,俯瞰阮姨娘的墓碑,许久,淡淡地说道,“二哥……对她很好。”
“才没有。”阿妧就小小声儿地反驳。
若当真南阳侯待阮姨娘很好,阮姨娘怎么会那么早就亡故,若他真的对阮姨娘好,又怎么会对她们姐妹不闻不问?
甚至当年阿妧重病,还是南阳侯夫人叫人请来的太医。
阿萝更还要在阿妤的面前卑躬屈膝,谨小慎微地活着。
“乐阳有的,她也有,难道还不够?”林三老爷就问道。
“锦衣玉食,就是善待么?”阿妧就缩在霍宁香的怀里不敢看她三叔的表情,小小声儿地说道,“三叔……并不是这样的。若一个男子真的对一个女子很好,他又怎么会将她置于一个不堪的地步,叫她的孩子们都永远低人一等?”
少说什么南阳侯会喜欢阮姨娘了,莫非南阳侯府里的南朝女子还少了不成?叫阿妧说,不过是南阳侯觉得阮姨娘生得不错,一时新鲜就纳进门,哪里又理会了阮姨娘的心意?若软姨娘当真只贪图安逸享乐,又怎么会死的那么早?
出身官门,与霍宁香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子,怎么会轻贱到愿意去给人做妾?
做妾不如人,妾生的庶出的孩子们也永远比不上嫡出。
就这样,林三老爷还要扯什么南阳侯对阮姨娘不错?
他将这个女子身上能践踏的尊严,统统都踩在了脚底下,打碎了她最后的坚持与骄傲。
阿妧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哀色。
林三老爷哑口无言,许久,看着伤心的小姑娘,动了动嘴角勉强地说道,“如今你也已经是国公府嫡女。”
“那是不一样的。”若可以,阿妧宁愿阮姨娘去嫁给一个会真正爱惜她的平凡的男子,然后再生下阿妧。
哪怕她不再是豪门贵女,不再有如今这些许许多多的荣光加身,哪怕也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家长里短,或许会叫自己变得没有如今这样可爱,可是她就想,或许阮姨娘会更幸福一些也说不定。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似的,低声说道,“三叔,那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都明白。”
她三叔其实是最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只不过林三老爷更亲近南阳侯这个兄长,更要为南阳侯考虑罢了。
她的眼眶红了,林三老爷见她难过,就舍不得再与她说这些事,叹了一口气,垂头拿帕子给阿妧擦眼睛。
“三叔,我没哭。”
“闭嘴!”林三老爷就瞪了阿妧一眼。
霍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