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们都是女子,又不能随随便便出去写诗,能借着我的名头流传出去,也是她们的福气。”柴子安说。
“福气?”
“女人闺誉要紧,不能像男子那样出去应酬交际,以文会友,这些诗文烂在深闺里,能借着家里爷们的名义流传,难道不是福气?”
殷溪感觉自己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她心头的热血被瞬间浇冷了。
刺骨的冷冻得她心口发疼。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她自嘲道。
柴子安对他激烈的反应有点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又不是拿了别人的诗句,我拿的是自己女人的,这有什么要紧,我也不知道后来有和你的姻缘啊!”
他想想又觉得有点烦躁:“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麻烦,斤斤计较的,蛮不讲理……”
自恨罗衣,
举头空羡榜
殷溪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勇气,她失魂落魄地往前厅走去,一路魂不守舍的,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
她一抬头,却发现周晚吟正站在她面前,平静地望着她。
周晚吟的身上披着那件霍骠骑亲手猎的银狐披风,当今圣上也有一件。周家人似乎都很喜欢蓝色,她的罗裙也和陛下一下,喜欢用蓝色。
“小心。”周晚吟伸手扶了一下殷溪。
殷溪看着她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她的父兄还在世。
病中的先皇命他兄长前往临安城迎回临安王周韶。
那年她九岁,闹着要与兄长同行,她一路下江南迎皇子,为了方便看热闹,穿着男装随兄长骑马。
他们的人马与柴家的车队相遇。
兄长得知了柴家的姑娘和姑爷相继去世,柴家的世子带着孤女回京照顾,当时兄长还带着自己一起去送了奠仪。
她在那时候就见过周晚吟,是个很文弱的小姑娘,举止文雅规矩,比自己小两岁,却进退得当,很招人喜欢。
同柴家人告辞之后,兄长忍不住训她,让她学学人家,都九岁了,读书不用功,针线也不好,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背着兄长翻了白眼。
七岁的周晚吟正巧挑开马车帘子,冲她微微一笑。
她看那斯斯文文的姑娘笑了,便做了个鬼脸,嘻嘻笑了一声。
她兄长听见笑声,越发生气,揪着她就要教训,她撒丫子跑回了车队,躲进了临安王的车里。
临安王看她兄长着急,便劝他:“她父兄皆是名将,身子也比寻常人康健,她喜欢习武,何不随她去了?”
“哪有姑娘家习武的?”
临安王道:“姑娘家不能去科举考试,那些才情,也就是陪自己夫君吟诗作对的时候用得上。女子的诗文写得再好,也容易被家里男子要走,何苦为他人做嫁衣。”
她那时候还不大懂那些弯弯绕绕,听他这样说,便不大高兴。
十六岁的临安王笑得十分好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咱们殷溪长大了当个武状元,这才是人家抢不走的东西。”
她的兄长让她习了武,她对这些事情深恶痛绝,却没想到自己掉进了这巨大的漩涡里。
她因为那首太平歌,认定了柴子安是懂她的男人,去抢一个孤女的未婚夫。
全然不顾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来说,这个未婚夫是她人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她惨白着脸看着周晚吟。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周晚吟说,她确实已经不需要了,她做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为了听殷溪道歉,再抢回柴子安。
殷溪惨然一笑:“你说的对,道歉有用的话,要报应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追上来的柴子安,大步朝着前厅走了过去。
众人看她回来,便觉是柴子安哄好了她,赶紧起哄着让两人拜堂。
王氏不悦的冲左右的婆子喊:“还不扶你们少奶奶过来,大喜的日子乱折腾,像什么样子。”
家里的丫鬟婆子们早知道王氏对这新妇不满意,赶紧使了力气过来扯殷溪。
殷溪还没来得及反应,城北方向突然传来了钟声。
“什么声音!”殷溪脸色大变。
“是丧钟……敲了九下……这是大丧!”
宾客中有人反应过来,惊叫出声。
此言一出,人群立即吵嚷了起来。
正忙乱之际,外头跑进来几个玄甲的卫士,一把拨开众人,跑到了殷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将军!出大事了!”
那卫士还未来得及换上孝服,但在手臂和头上都缠上了白色布块。
“怎么回事!”
殷溪肝胆欲裂:“说……谁死了!”
卫士低着头冲殷溪重重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