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永禧五十九年年初, 朝廷南巡旨意下达全国。淮南郡守得知此事后,便下令清查了东西二市。将原先真正做买卖生意的商贩摊位移到城郊地区,东西二市整治一番后却是变成了个假市。假市中条条街道整洁有序自是不必多说, 菜价肉价等更是公道合理, 挑不出一丝差错。
此次南巡的重点本是楚阳郡,但相邻的郡县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心思还是做了一些措施, 免得到时应付朝廷的人太过慌张。不成想这淮南郡是实打实的中了个头彩,被景穆太子给逮着了。
年华与年言阳二人逛的是东市,此时的市集却是个真的了。应当是前几日舞家被捕入狱后就偷偷换了回来。换市本是应付那些肤浅的巡查, 但若真是到了此时境况, 不换却是上策。没有证据,没有痕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若不是曾与太子亲眼见过城郊野市的模样, 年华大约也不会相信这偷天换日的狂妄本事。坊市制度前朝倒是颇为重视, 只是大禹却并不怎么看重, 不想此空子就钻成这样了。
二人逛的有些累了, 便寻个角落茶铺坐下歇口茶喝。茶铺旁边有两三个乞丐,年华发了个善心一人给几个铜板。年言阳本就是带她出来散心的, 只管她高兴便好,也没有说些什么。乞丐们都高高兴兴的说几句顺溜话后自觉走到一旁不扰他们, 但有一位却很是不同。年华也是头次见到给钱还不要的乞丐。
这位特殊的乞丐乃是个年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头发已经半白。衣衫破烂, 气味难闻, 是个乞丐的装扮。但仔细一瞧, 这老儿眉眼有神,精神矍铄,自有股不可言的气质。
年华本也是无事,权当打发时间了,开口问他;“你这人倒是奇怪,我既给了你银钱,为何不要。莫不是嫌少。”本也是随口一问,一个乞丐怎还有嫌钱少的。但她不知,这位老儿的脸皮与她二师兄年言晨实乃是有的一拼的。
乞丐坐在地面破席子上,只稍稍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淡淡的有种不明的探究意味;“我既是坐在这里了,便与那些开门做生意的商贩无甚两样。我不满意你给的价钱,自是不能接的。”
年华一听倒是来了兴趣,也不顾旁人目光就直接蹲在他面前;“这说法倒是稀奇。那就权且当你也是个做生意的吧,敢问老人家可有卖什么东西?别人摆摊位都是有实物明码标价的,你这老头儿就是嫌弃我钱少。干嘛说些歪道理。”她心底只想这人是个赖皮户儿,当下也不想在说些什么,欲起身离开。
“谁说我没有东西卖。我卖的东西别人都卖不了,天上地下也只有我肯明着卖。你这几个铜板是万万买不起的。”乞丐老儿一出口就止住年华起身的动作。
“哦?什么东西,说来听听。”她倒是要看看这老头儿最后能编出什么来。
“一两尊严一两称。我既然坐在这里了,便是将小老儿尊严按斤按两的来卖。你这几个铜板能买得起?”他拍拍身上的土,懒懒伸个腰,很是不屑的模样。
这下别说年华了,便是连年言阳也都目光暗暗打量他。有感这乞丐说话太过不切实际,胡口乱诹。可若论这插科打诨的本事,乞丐小老儿算是遇到了年华这么个主儿,她一笑只道;“你既是卖尊严来的,又怎知我买不起。”故意掂掂手中的几个铜板,玩性笑意一闪及过,存了意要与这不知好歹的小老儿犟嘴;“你卖的是货真价实的尊严,我发的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善心。这可买的起?”
乞丐听她话后,却是莫名一笑,眼中一丝光芒闪烁;“买得起,买得起。姑娘一颗善心最是值钱。老夫姓王名一,只管唤我王一就好。”
年华正想开口说这乞丐好生奇怪,自己又没问他名姓,为何要主动相告。但旁边年言阳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似乎很是震惊。她心中暗想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疑惑之际,年言阳接下来的行为却更是令她不解惊讶。
年言阳突然弯腰对那乞丐作揖,恭声道;“二位小辈见过先生,方才小妹不知您老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先生多担待些。”说完再一恭敬作揖;“先生果然好智慧,这大隐隐于市的妙计令鬼才叹服。众人都寻薛茝,却不知王一仍是王一,自然都是寻不到的。”
“姑娘很像我一位故友,只是那故友已经不在。却不知姑娘与我这故友有何干系。”薛茝未回年言阳,只瞧着那年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