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邵,来,月考成绩下来了吗?”
妈妈从厨房出来时整个人都带着厨房的烟火味儿,穿这样一身有些老旧但很干净的粉色长裙,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轻拍着邢邵的肩膀问道。
邢邵的眼神躲躲藏藏,他扫过茶几上七扭八歪的酒瓶子,扫过卧室里被打翻在地的花瓶,扫过卫生间洗手池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最后怯生生地回到妈妈身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我的卷子……被同学撕了……所以我……没有成绩。”
最后四个字,邢邵说的时候头快要埋到衣服里了。
一开始,妈妈还没有听清楚,低下头再去追问的时候,看到邢邵撇开脸,眼睛中还噙着泪水,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哎——”
缓缓叹了口气,她轻轻抚摸着邢邵的头发:
“来吃饭吧,小邵。”
说完,妈妈进了厨房,邢邵跟进去帮忙,心惊胆战地打量着四周:
“妈,不等爸回来一起吃吗?”
他很清楚,如果不等父亲回来一起吃饭,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顿暴打,都是轻的。
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是父亲无止境的虐待和折磨。
“他刚出去,小邵,你不想和妈妈两个人一起吃饭吗?”
怎么会。
邢邵最喜欢的,就是和妈妈独处。
他摇摇头,将饭菜摆上桌子,等和妈妈一起落座之后,他感叹道:
“今天妈妈做了这么多菜?这要是被爸爸知道了……”
少年有些犹豫,但手中的筷子却舍不得放下——
他已经太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父亲在的话,邢邵和妈妈根本都没有上桌的机会。
如果奶奶来了,这种事情或许会好一点儿,奶奶到底还是疼自己孙子的,有时候会带来些吃的。
但如果被爸爸发现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吃吧,小邵。”
妈妈摸了摸邢邵的脑袋,她坐在少年身边,将一块鸡翅放在了邢邵的碗里,那个时候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眼睛里的泪水,因为她常年都是这样泪眼汪汪:
“小邵,等吃完这顿饭,妈妈带你去一个没有爸爸的地方,你愿意吗?”
邢邵盯着碗里的鸡翅,怔愣半天之后,他抬起头,眼神中好像突然就有了希望:
“妈妈,你终于要和爸爸离婚了吗?”
妈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的米饭里夹了些素菜,吃了两口之后淡然地笑了:
“我被这个红色的本子捆住了手脚,现在我解不开这个枷锁,就只能断了手脚才能逃跑,小邵。你愿意跟着妈妈一起跑吗?”
他欲言又止,心底好像猜到了什么,但邢邵又一遍一遍地否定着这个猜想:
“妈妈,我们是要去姥姥家吗?”
妈妈先是摇了摇头,但旋即又点了头:
“或许是吧。”
说完,她一点点将碗里的饭吃干净,而邢邵也迫不及待地品尝着鸡翅的美味。
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记得。
不是家庭条件不允许他们吃,而是他们的父亲不允许。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来讲,父亲是邢家三代独苗,小时候蛮横惯了,觉得地球就已经绕着他转,现在更是如此。
对于邢邵,他好像也没有一种“自己已经是父亲了”这种想法,只觉得这是自己的小奴隶。
有时候,就连邢邵都在想,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儿,下场或许是更糟。
吃着吃着,邢邵抹了一把眼泪,他不明白为什么全班六十多个人,只有自己的家庭这么糟糕?
明明自己的妈妈这么好,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爸爸?
等吃完,他扭头看着妈妈,妈妈转身去了卧室,盖上被子就躺在了床上。
邢邵将餐桌上的碗碟都收拾好,站在水池前正在洗碗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反胃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地涌上,就好像自己吃了几百只泥鳅,这个时候正在拼命往上钻。
“呕——”
他趴在地上,一张口就吐了出来,身体迅速失温,整个人像是被放进了冰箱的虾,蜷成了一团。
“咔嚓。”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邢邵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张念娣,我买了点儿虾,完了你给我儿子和孙子做上。”
这个声音让邢邵好像看到了希望,他跌跌撞撞从厨房爬出去,看到奶奶的时候,后者同样吃惊地看着邢邵:
“邵邵,你这是怎么了?”
邢邵浑身都在颤抖,他一张口就想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奶奶骂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