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玠远远的站在寝宫外,旷地上的篝火渐渐的衰弱下来,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虽说元靖帝已经宣布散去,这附近还是有些顽皮的世家子弟在玩闹,虽没敢发出大动静,不过人来人往,显得坐在桌边尝蜜饯的他也不是很突兀。
好友卫远道走过来,在他隔壁坐下,“你也觉得不对劲?”
“当然是有猫腻,只不知他们还有什么打算。”韩玠将一杯酒平平甩过去落在卫远道面前,问道:“你爹呢?”
“应该也在里面挨骂吧。”卫远道笑了笑,将酒一饮而尽。他的父亲卫忠敏是当朝次辅,这回也随驾前来,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逃脱不掉。
卫远道年纪轻轻便有才名,虽说不擅长诗词歌赋,于文论史学却极有造诣,年纪轻轻的便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也是京中许多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不过很可惜,这朵名花已经有了主,定的正是谢璇的三姐姐谢玖。
韩玠饮一口酒,目光落在寝宫门前,“我猜蔡大人定会挨罚,现在只求高大人别挨打,否则底下的兄弟们又该倒霉了。”
——高大人是青衣卫副指挥使高诚,秉性酷烈狠毒,在青衣卫中凶名最甚。他出身微末,年过三十还未娶亲,做事随性而为、不受拘束,除了会在皇帝跟前屈服外,连指挥使蔡宗都拿他没办法。不过高诚的任性也有资本,一身功夫和侦缉的本事少有人及,刑讯逼问上更是屡出新招,破了不少要案,若不是他名声太差、出身又太低,恐怕那青衣卫都指挥使的位子早就是他的了。
卫远道自然听说过高诚的凶名,不由笑道:“他会拿大家出气?”
“常有的事。”韩玠一笑。
“那你呢?也被他拿来撒气过?”
“他不敢。”韩玠勾唇,明灭的火光里,俊美的轮廓却显出狠厉。
经历过生死,尝受过粉身碎骨之痛,一颗心早已坚硬如铁,除了怕失去谢璇外,这世间再没有令他害怕的事情。所以他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出手却比谁都能狠,也比谁都坚韧不屈、无所畏惧,仿佛面前是烈火地狱,都能毫不犹豫的走进去。
连一向没怕过谁的高诚,都曾说过韩玠很可怕。
卫远道很好奇,“我听说你们没事时会打架比试,难道你把高诚打趴下了,叫他不敢动手脚?高诚的本事据说是青衣卫里数一数二的,打到他不容易啊。”
他是韩玠的挚友,韩玠也没隐瞒,“倒没打趴下,不过他也打不赢我,自然不敢欺凌。”见四近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这回的事情,咱们看着就好。”
卫远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回去会转告家父。”
两人又坐了会儿,便见几名侍卫将蔡宗和高诚叉出来,就在寝宫门口施刑,当着元靖帝的面,每人重责五十杖。
高诚是个硬汉子,虽然打得下半身全都是血,却也吭都没吭一声,挨完打还自己站起来,到底是受了伤不便行走,踉踉跄跄的进入殿中跪下。
蔡宗却是世家出身的人,能坐到这都指挥使的位子,一面靠的是查访情报的本事厉害,另一面靠的是出身好。他自然没有高诚那样的铁血冷硬,挨到第三十多杖的时候便低低哼着,最后被侍卫拖回了殿里。
卫远道看完那边的情形,啧啧叹道:“像这样把痛全都憋在肚子里,回头不找人发泄,那就不是个人了,还好你能躲开。”
韩玠哈哈一笑,再瞧过去的时候,就见首辅郭舍、次辅卫忠敏和蔡宗、高诚都走了出来。高诚那里踉跄着不要人扶,蔡宗到底扶着一名侍卫,走近了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此番多谢郭大人出言相助。”说的是感激的话,脸上却很别扭,仿佛不愿领这个人情似的——
蔡宗不愿涉入朝堂派系争斗,对这位首辅一向敬而远之。
首辅郭舍却是锊着胡须,笑得像个老狐狸,“同朝为官,自该相互扶持,蔡大人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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