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饭时间,陈氏夫人才回来。
徐朔看到亲娘回来了,立马奔过去。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但还是把情绪给酝酿了回来。他吸了吸鼻子,挤了挤眼睛,扑到陈氏夫人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娘啊,娘啊,你总算回来了。儿子被人欺负了,啊啊啊啊啊。”
陈氏见儿子嚎得厉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来发和福寿:“少爷这是怎么了?”
两狗东西相视一眼,对陈氏说道:“少爷今日去看戏,散戏的时候被人打了……打……打了脸。”
陈氏捧起徐朔的头,可不是吗,两颊通红通红的。“怎么了?谁打你了,为什么打你呀?”
徐朔擦了擦本来就没多少的眼泪,说道:“一个姑娘打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上来就给了我四个耳光!”
“是吗?”
知儿莫若母,徐朔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陈氏心里清楚。她看了看一旁眼神闪烁的两人,心中便知了一二。这三人肯定是在外边又乱来了。
之前徐朔被宋小妹当街教训的事,陈氏也是知道的。今日,这娃怕是又被那宋小妹打了吧。
陈氏瞅了瞅儿子红肿的面颊:这次下手也太重了些吧。虽说儿子不像话,有时候是真的很欠扁,但是被专挑脸打,属实是有些过了。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再怎么着,也得给人留点脸面。
徐朔撅了撅嘴,指着自己的脸,“你看,肿着呢。”
陈氏连忙叫人拿了些药水来,涂抹在儿子的脸上。徐朔配合着陈氏的涂抹“哎呦哎呦”地惨叫着。其实哪有这么疼,更何况都过去两个时辰,徐朔这是卖惨给他母亲看的。
人类的幼崽是很聪明的,他们会察言观色,会在适当的时候,在大人们面前示弱,来获取关爱和保护。
比如有个小姑娘,家里在炖鸡,鸡还没出锅,便迫不及待地去揭锅盖。谁知道,锅盖一打开,一股滚烫的水蒸汽,扑面而来,将小姑娘的右手手臂给烫伤了。
蒸汽的温度比开水的温度还要高,一旦烫伤,烫伤部位便会立竿见影地出现水泡和红肿。这种烫伤,猛男都会落泪,何况是个七八岁小姑娘呢。当即疼得眼泪都飞出来了。不过她并没有“哇——”地一声哭出来,而是扶着烫伤的手,满屋子上下以及前后院子地找着大人。直到在水井边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妈妈,这才“哇哇”大哭起来。
徐朔这个幼崽……啊不,这兔崽子,亦是如此。毕竟人家说起来,还是个宝宝嘛!
“有这么疼吗?”陈氏夫人叹了口气,“你平日里在外面,不是挺横的吗?怎么,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了?”
徐朔的 “横”,建立在对方好欺负上。说白了,其实就是欺软怕硬。像宋小妹以及乔巧,一个里子比他“横”,一个外表比他“横”,总之,都“横”过了他,他便怂了。至于其他老百姓,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爹是刑部侍郎,不敢得罪呀!但凡徐朔是个普通人家的子弟,估计早就横尸街头了。
见母亲这么说,徐朔忙为自己辩道:“那是……那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
陈氏随他说,听他一茬一茬地说着自己多么多么的厉害,在清河坊多么多么的威风。若不是知道这崽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真想就地将其捂死。这还有脸说呢,将恶评当作炫耀。
说真的,这崽子哪一点像自己了,也不像徐知敬。上推两家三代,都没出现过这样的。
唉,不过无论这崽子多么顽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陈氏其实心中有些愧疚,虽说她对于儿子的要求不高,这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行。但是要求不高并不等于儿子可以在外到处惹是生非,荒唐闹事。
说起来,她觉得徐朔的问题,有一部分还是因为她。
自从姐姐陈素芸忧郁成疾去世之后,她觉得外甥挺可怜的,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于是她时常过府去照顾外甥。他的生活起居、他的学业前途,没有一样她不上心的,虽不是自己的小孩,却视同己出。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陈氏两个孩子没法都照顾到。沐长风有了娘的心疼,徐朔却没了娘的关爱。
徐朔之所以有时候会做出令人下头的事来,无非就是想引起大人们的注意。只要他一做错事,一哭一闹或者撒泼打滚什么的,立马就能吸引父母的注意。尽管被打骂了,但是心里却觉得自己很有存在感,父母还是能够看到自己的。
陈氏知道徐朔的伎俩和心思,但是无奈想不出好办法来。
她看着装模作样的儿子,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心酸。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徐朔看出来陈氏有些哀伤,还以为自己被打成了猪头,让母亲心疼难过了,便连忙堆上笑脸说:“娘,这药挺神奇的,我现在不疼了,估计明儿一早也就消肿了。”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陈氏抚摸着徐朔的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