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妹拿起梳子,看着镜子里头的冯氏,告诉自己要镇定。待心绪稍微平静点,便想到一条法则:越漂亮的人越不能浓妆艳抹,要做减法。那么同样,做发型也是,不宜做繁复的,应该做简单干净的。
于是她在颅内开始搜索历朝历代以及做美妆博主那些年所做过的发型。忽然有一款发型出现在脑海里,它简单大方,端庄典雅,很适合冯氏的气质,那便是东晋画家顾恺之《女史箴图》上的。
宋小妹心中有了主意,操作起来自是流畅,不多时,发型便梳好了,她挑了一支简单的长簪,从右至左斜着插入发髻中。
镜中的冯氏梳着东晋时候的高髻,自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与之前温婉慵懒的形象判若两人。花弄影果然没有说大话,推荐来的妆娘,是有些真本事。
“这发髻看着简单,却不想,梳在人头上,竟是这样的好看。”冯氏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
“那也是娘子你生得好呀!”宋小妹看着冯氏满意,便舒出一口气,说话也变得利索有底气了。心想:《女史箴图》什么的,虽然唐宋一直有画家在临摹,但是如果不考古研究绘画的话,普通人是不知道的。
心中刚有些得意,不料冯氏端详着发型道:“看着,竟与顾恺之所绘的《女史》有些像呢!”
呃——打脸来得那么快。
宋小妹愣了一愣:啊,眼前这位女士居然知道《女史箴图》?
“嗯……娘子知道这幅画?”宋小妹试探性地问道。
冯氏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家中就藏着顾恺之的这幅真迹。”
“真……真迹?”宋小妹震惊至极。
八百年后所流传下来的也就只有唐摹本和宋摹本,顾恺之的真迹早已失传。其中唐摹本是彩本,宋摹本为白描。令人遗憾的是,唐摹本在英法联军进军北京的时候,被人从颐和园中偷出来,倒手到了英国,最终以二十五英镑的价格卖给了大英帝国博物馆。
冯氏看着宋小妹惊讶的表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此刻,宋小妹还是有些不相信,她看着冯氏,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是顾恺之……画的,很长很长的画卷……里……里面一共……共十二卷……”
“是啊……”冯氏见宋小妹神情激动说话有些结巴,不知道为何。
“啪嗒——”一声,宋小妹手中的梳子掉落到了地上。她双手捂着脸,眼睛有些潮湿,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表述现在的心情。要知道,这幅画之后将永久消失在这片诞生它的土地上,它的其中一个摹本也将被强盗抢走,流失到了海外。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帮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将她拥入怀中。
“不哭……看得出来你挺喜欢这画的。能将画中的发髻还原出来,必定是对这幅画了然于心……”冯氏轻轻地拍着宋小妹的背,她也不知道为何,看到宋小妹流眼泪,她就想抱住她,给她安慰。
冯氏的怀抱是温暖的,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衣橱中的香樟味,这让宋小妹很是熟悉。这种味道让她很舒心,就像妈妈一样。
是啊,妈妈,她想妈妈了。不是这世的妈妈,是八百年后她的妈妈,那个生她养她,陪着她成长的妈妈。此时妈妈不知道有没有想她,有没有满世界地找她。
有时候复杂的情绪一旦上来,就会堵得慌。
《女史箴图》让她记起自己是个现代人,在那个世界里,有太多的遗憾:比如有家不能回。
她又何尝不是呢,不知道猴年马月自己才能回家,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穿回去。
“妈……我想你……”
她抱着冯氏,哭了出来,可惜她的妈妈远在遥远的未来。
这句话,在八百年后的世界里,她从来没有在电话里微信中跟妈妈说过。生活几乎被互联网垄断了,每天都在为流量绞尽脑汁,在为挣钱而东奔西走。逢年过节回家也是来去匆匆,日子过得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妈妈的鬓角添了几许白发,香樟的味道也渐行渐远……
宋小妹那一声“妈”,冯氏颤了一下,轻拍着宋小妹的手停住了,她有些恍惚。宋小妹伏在她的肩头,滚烫的泪水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她轻轻地抚摸着宋小妹的背,这个小小的身躯,是多么得人人怜爱呀!
门外的管家等人听得宋小妹哭着喊“妈”,都吓了一大跳。这啥情况,第一次来给主母梳头,就喊人家“妈”了?上赶着认亲,这小姑娘也太没脸没皮了吧!
冯氏并没有觉得不妥,倒是挺享受宋小妹那一声“妈”,这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母爱来。唉,要是有生育,她的子女估计也有宋小妹这般大了吧。
打从见到宋小妹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与这孩子有缘,好似今日的相会是命中注定一般。
冯氏素日里,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要不然偌大的一个家园,她是怎么管理的。花弄影跟她说起宋小妹的时候,她并没有全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