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
一艘艘画舫悬灯结彩,画舫上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东边此起西边彼伏。
这是有钱人的夜生活之一,狎妓喝酒赋诗赏月,风雅时关风月,不禁让人想起了林升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来。
湖中倩影婆娑,觥筹交错。湖边坐着两个人影,就像两个旁观者,看着一派太平景象。
湖中是一个世界,热闹非凡;岸上又是一个世界,肃杀冷清。
“那艘莲花画舫是太常少卿府的乐船。”南宫令望着湖面上的画舫,其中有一艘莲花船头的画舫格外的醒目。
“潘府的?”沐长风举目望去。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呵呵……”南宫令嘴角一勾,似有嘲讽的意味。
“朝廷不是明令禁止官员狎妓吗?这个太常少卿,胆子未免太大了吧?如此张扬?”
南宫令回眸看了沐长风一眼,“狎妓?这船上歌舞的可不是妓女,都是潘府的女眷,潘相敏的姬妾。”
沐长风有些震惊地望向莲花画舫。在这个时代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像这般携眷游湖,抛头颅脸纵情声色的。怕是不多见。这是在张扬吗,唯恐天下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女人?
“朝廷是严禁官员狎妓,但是没有严禁官员纳妾呀。”
“荒唐,太荒唐了……”
“荒唐?”南宫令轻哼了一声,这世间荒唐的事还少吗?“这潘相敏估计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妾室。更无从说起有多少个子女了……还记得大慈山的那具女尸吗?”
沐长风双眉微皱,他意识到南宫令有话要说,而且似要跟他说一件更加荒唐的事。
“那女尸名唤‘碎玉’,是潘相敏的一个妾室所生……”
有关碎玉的回忆,南宫令只记得九年前对她的印象。那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但皮肤却很白,平时很少见她说话,与人接触也是小心翼翼的,时常一个人在僻静处抚琴。那时,只知道她是一个官宦人家庶出的女儿,家中还有好多兄弟姐妹,并且似乎还跟宫中太子的侧妃有些亲属关系。
当初在白马庙巷卞桯家中,卞母抓着他的手呼唤“碎玉”时,他就开始怀疑了。世界上同名的人固然有,但当望着满墙的琴,细思下又似乎巧合了点。
碎玉也喜琴,据她说,她的生母便弹得一手好琴,也是因为这样,被她父亲看上了。碎玉似乎继承了母亲的这项技能,从小精通音律,稍一点拨,便能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只可惜,生在侯门,只能孤芳自赏。
正是因为这种寂寞,使得她对知音格外的渴求。卞桯便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闯入了她的世界。盖是两个年轻人,都有一颗孤独的心,又志趣相投。卞桯跟随父亲来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两人便自然而然地好上了。
郎有情妾有意,本应该是个美好的结局。奈何潘相敏坚决反对,尽管碎玉不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但是处于门第观念,说出去太常少卿家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做琴的,多少面子上挂不住。于是便硬生生地赶走了卞安卞桯父子。
这一赶,故事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谁都没有料到,卞桯会杀了父亲,谁也不会想到,杀了父亲之后的卞桯会被人安排,去了一个神秘而又恐怖的地方。
“潘相敏失踪了一个女儿,为何不报官?”沐长风问道。
是啊,这不符合情理,哪有女儿失踪久久未归,做父亲的不着急去寻找的。
“是不是更加荒唐?”南宫令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潘相敏有那么多子女,碎玉只不过是众多子女中的一个。还并不受宠。碎玉的失踪,对于潘府来讲有可能就跟走丢一只猫或者一条狗一样。”
沐长风的心被抽了一下,这大慈山的无名女尸,好似在人间没有留下过痕迹一样,生前被人忽视,死后被人遗忘。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南宫令不能告诉他,他其实是知道潘碎玉这个人的。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往湖中一甩,就见小石子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湖面上漂起了几朵水花,随后沉了下去。在这夜色苍茫的湖中,如此一块小石子,有多少人能看见?湖中的人沉醉在歌舞升平之中,流连在红袖香裙之间。
看着已悄无声息消失在湖中的石子,南宫令淡淡地说:“有个人告诉我的。”
“谁?”
白马庙巷。
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师姑开了门。“阿弥陀佛,二位请进。”
沐长风不解地看了一眼师姑又看了一眼南宫令。这为何意呢?
就见那师姑道:“贫尼乃白马庙的出家人,受南宫施主委托,来照顾卞夫人的。”
二人随师姑进来,这卞家与之前并无两样,只是少了一整盒的琴弦,大概是被裘胜辉当作证物给收走了。
卞母痴痴地坐在藤椅上,目光呆滞,神情木然。两人的到来,她都没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