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正是珍珠的母亲,方氏。
此刻她被小樊楼的厨子毛三斛正从厨房往外赶。
“走走走,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不知道吗?”毛厨一边将人往外赶着,一边有些嫌弃地瞅着方氏。原来,这方氏为了女儿的事,几夜不曾睡过好觉了,也没工夫拾掇自己。眼下蓬头垢面且不说,还一股馊味儿。所以错将她当作要饭的了。
“跟你说了,我们这儿没有,出去,出去!不出去的话,信不信我打你!”毛厨抡起拳头要打人的样子,其实是吓唬吓唬方氏,好让她自己出去。
乞丐,往往被看作是“衰神”,走哪哪倒霉。因此乞丐行乞不踏足入户,一般主人家都不会说啥,看心情施舍吃的或者钱财,打发走。但如果踏足入户了,那就会被主人家拿棍子往外撵,试想谁家会愿意“衰神”进门呢?而“我们这儿没有”,这话从古至今常见于江浙沪地区用来打发行乞人员的,没有指的是没有白米饭,不能说没有钱。如果邻里关系不好的,就会说“我们这儿没有,换一户(人家)”,寓意祸水东引,将衰神遣往别处。
“毛三斛,做什么呢?”
推搡间,就见胭脂从大堂那穿过来,她是来拿花弄影叫人炖的红枣银耳羹的。
那方氏认得胭脂,珍珠便是胭脂招进小樊楼的。她一个箭步跑过去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胭脂的腿,吓得胭脂差点叫出声。
“胭脂姑娘。”方氏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胭脂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胭脂纳闷,这人是谁,好像认识自己。她拨开方氏散乱的头发,一张眼泪干了一遍又一遍的脸呈现在她的眼前,她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直到方氏提起了”珍珠“这个名字,她才恍然。
炖好的银耳羹开着盖,散着热气。花弄影慵懒地倚靠在榻边,打量着方氏。
此时的方氏坐在椅子上,缩着身子,拘谨得不敢看花弄影。
“你说……有人在恐吓你?”花弄影问道。
方氏点点头说:“他们给我银子叫我离开临安城,可……可我……可杀害珍珠的凶手还没抓到,我岂能就此离开。”
“那你想怎样?”花弄影又问道。
方氏说:“我要亲眼看着凶手落网,然后被绳之于法。不然我无法告慰珍珠的在天之灵。”
花弄影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要是你,哼,拿了钱就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俗话说,人死灯灭,哪有什么在天之灵哦。”
方氏闻言一惊,人说这小樊楼的老板是个冷面冷心的人,除了钱以外,什么都不认。看来这传闻是真的。她胸中憋着的怒火被点燃,她有些激动起来:“拿了这银子,就等于把珍珠卖了,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呢,她不是物件,不是拿钱就能抵消的物件!花老板,你是生意人,什么都可以用钱去衡量。可我不是,我是个母亲,天底下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出卖自己的儿女和自己的责任。”
没有吗?花弄影不免心中冷笑。曾经就有个小女孩六岁元宵节那天被亲生父母卖到妓馆,他们还笑着她说:“乖,待在这里不要哭闹,爹娘过会儿马上就会回来。”可是,这个小女孩左等右等,只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她的父母依旧没有出现。老鸨儿笑眯眯地将真相告诉了她:“呦,我说女丫儿啊,别等了,你爹娘啊,这是把你卖给我们了。从今天起呢,我就是你亲妈了!”
那年头,兵荒马乱的,卖儿鬻女的还少吗?
想起这些,花弄影不免冷笑出了声,“你说的对,你是个母亲,我是个生意人。你提醒了我。珍珠来我这儿,只上了一天的工,可我记得我是提前预支了她一个月的工钱。她说这笔钱有急用,我便给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花弄影看了看胭脂又看了看方氏,继续说:“奥,叫‘父债子偿’,那么现在女债母还也一样。我看你啊,就别出去了。”转过头来又对胭脂说: “我们不是缺个洗衣服的婆子吗?让她去洗衣服吧。你可看着点,别让她跑啰,不然呢我问你要钱。”
胭脂心里清楚,这哪是要方氏抵债呀,这只不过找个借口留下方氏,好让她在小樊楼躲着,面的在外面遭遇不测。这胭脂跟了花弄影那么多年,她的脾气还不知吗?一副刀子嘴,却生了一颗豆腐心,嘴上经常强横着,心里却软成了棉絮。
胭脂扯了扯方氏的衣角,将她带了出去。
“你呀,没处去,往后就住在小樊楼,帮姑娘们洗洗衣服就成。花姐讲的有些话,你也别真的放在心上。她若真的无情,一棍子就将你撵出去了。到时候再遇上那些坏人,恐怕你还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方氏迷茫地看着胭脂,这花弄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哪句话是出于真心的,哪句话又是逢场作戏的呢?还未等方式想明白,就听得屋内一声喊:“胭脂,这银耳羹都凉了,我不爱吃了,端出去吧!”
胭脂应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进去端银耳羹。就听得里头,花弄影发着牢骚。“凉了怎